十月涮碗的时候,朱玉冬走了进来,刘其芳嫌朱老太太屋里的味不好闻,所以也不怎么过来了。她涮完碗,又在锅里焖了个锅水,朱老太太一天得失禁几次,十月她们也收拾不起,再说天天的哪有那么多的褥子换呀,所以做了好几个小垫子,平时放在褥子上,尿了就换小垫,拆洗小垫还干得快。
都弄好后,十月往朱老太太的东屋走去,刘氏正拆洗先前换下来的小垫子,刘氏也被朱老太太骂怕了,宁可干活也不愿意往朱老太太跟前凑。十月刚才一直在干活,所以也没留意房门关没关,这时见房门关了,她也没多想伸手就要推门,突然听到朱芬很激动的说:“娘,我不会这么做的,这不是偷嘛……唔、唔、唔。”接着是朱玉冬是时断时续的说:“你小声点儿……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琰哥……功名……还不是你……况且老太太……跟你最好……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朱芬的情绪仍然很激动,所以声音也比朱玉冬大,跟朱玉冬对嚷道:“娘,反正我是不会干的……诗书传家,我不能让……琰哥也不会同意的,再说……。”
十月虽然还想再听下去,但屋里的俩人却渐渐没了动静,十月又在门外站了会儿,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朱玉冬此时正气呼呼的坐在地上的凳子上,朱芬则神色木然的坐在朱老太太身边帮她剪指甲呢,见十月进来,这婆媳俩都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各自低下头,谁也没搭理她。
十月也没搭理这娘俩,自顾自的找到刚才朱老太太换下来的衣服抱了起来,往外走去。至于这娘俩想要偷什么东西她是不管的,一是她家现在不差钱,二是朱老太就算是有什么也不会给她们家的,所以她才不替小朱氏操那个心呢。
现在天凉了,十月就没让刘氏去河边洗,而且先让她烧了锅热水,然后兑上冷水在院子里洗的。
十月抱着衣服走到刘氏身边,将衣服扔在盆里后,找了个板凳坐下,跟刘氏聊了起来,反正屋子那俩人也不愿意让她在屋待着,她也就不讨人厌了。
因着过了年石头就要上学了,姑嫂俩就着石头上学的事谈了起来,十月愁道:“大嫂,石头上学后咱俩换班接送他吧,要不然他那么小,自己来回走我可不放心。”
刘氏停下来,示意十月给她掖掖头发,十月给她掖过头发,她又接着洗了起来,边洗边说:“你大哥说了上学的时候他送去,放学他派伙计去接。嗨,男孩子嘛,皮实点儿更好,你也别太惯着他了,谁能想到咱家最惯孩子的居然是你。”
十月知道刘氏是个有啥说啥的直性人,所以也没生气,而是吐了吐舌头说:“这就叫惯孩子啊,真正惯的你是没看见。”
十月说的是她前世时,那时的孩子一个个可都是太上皇,父母才是被奴役的一方。但是在这里十月对待孩子的方式,在古人信奉的“棍棒底下出孝子”面前,却是显得过于溺爱。
十月跟刘氏聊了会儿,朱芬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十月的身边,居高临下的训斥道:“你是来侍候奶奶来了,还是聊天来了?要想聊天回家聊去。奶奶病成这样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还有脸笑得出来,真是不孝之至。”
十月连着两次被她说,也有点生气了,腾地的站了起来,冷笑着说:“我不是怕进去打扰你的好事嘛,怎么现在事情做完了?再说,奶奶以前对我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跟对你是一样的吗?你自己摸摸良心再说话。”十月本想说老太太是因为谁才变这样的,但想着打人不打脸,遂没说出来。
其实十月的话说得很模糊,但朱芬做贼心虚呀,所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强自镇定的说:“你、你别、别血口喷人啊,我做什么了?我替你侍候奶奶还侍候出错了?真是不知好歹。”
十月还要再跟她掰扯掰扯,但刘氏在边拉住了她,对朱芬说:“芬妹,今天是累了你了,你也歇歇吧。一会儿我和十月就进去看奶奶,我俩现在这不是正洗衣服呢嘛。”
朱芬以为十月真知道了什么,所以匆匆扔下一句“我真是挨累不讨好。”就转身朝小朱氏的屋子走去。
十月望着朱芬略显张慌的背影响发了会儿呆,直到刘氏拉了拉她说:“咋了?别生气了,这些天也多亏了她了,要不咱得多挨多少骂呀,所以她爱说啥就说啥呗,你就当别没听见。”
十月想了下,小声的对刘氏说:“大嫂,朱芬不对劲。”接着将自己刚才在门外的听见的话,跟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刚到十月说到朱芬婆媳可能要偷老太太的什么东西时,就惊呼了一声,直到十月说完,她还是难以相信,所以半信半疑的说:“不能吧,二姑家可是读书人家啊,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再说,这事万一要是传出去,那琰哥哥俩的功名可就全完了。”
十月也觉得要真是这样,那朱玉冬可真是穷疯了,但刚才朱芬明显是心虚了,而且刚才自己还嘴快的点破了她的事,现在就怕她们婆媳倒打自己一把,所以说道:“谁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呢,大嫂,一会儿你将大堂嫂叫着,今天就让大堂嫂跟着咱们。”
刘氏疑惑的说:“这是干啥呀?大堂嫂一天事情也怪多的,再说今天是咱家的班,哪能老让人家跟着呢。”
十月将自己的担心跟刘氏说了,然后说道:“但愿是我瞎想吧,可如果这是真的,咱们也能有个人证不是。”
刘氏虽觉得她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但洗完衣服还是将王氏叫了来。朱老大的两个儿媳妇,王氏是个品性端方的人,张氏因为娘家过得比朱家好,所以一直看不起朱家,跟朱杨过得也是磕磕碰碰的,又因为成亲多年没有孩子,所以很不得朱老大俩口子的欢心。
到下午的时候,王氏也觉察出来了,刘氏今天有些对不劲,事事都要叫着自己,但又不真让自己做什么,只是什么事都要问问她,其实她们也侍候朱老太太挺长时间了,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啊,所以当刘氏又拿着朱老太太的药问她时,她说道:“弟妹,你今天这是咋的了?你也一直在侍候咱奶,咋连这还要问我了呢?”
刘氏拿着药,讪讪的笑着,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
十月正在边上点炉子,准备熬药,见刘氏被问住,只得放下手中的活,笑着上前拉着王氏的胳膊,略有些撒娇的说:“怎么,大堂嫂不愿意帮我们啊?亏得我平时还一直觉得咱俩关系是最好的呢。”说完,跺了跺脚,装作不好意思的说:“哎呀,我就直话说了吧,还不是我娘嘛,她怕我们毛毛躁躁的侍候不好我奶,所以今天临出门的时候,让我跟大嫂有什么事一定问问你,说你侍候得最是精心,你挨的骂怎么也比我们少不是。”
这倒是真的,以前朱老太太生病的时候就对王氏最满意,觉得她的性子好,而且自打朱老太太病了后,也是她侍候朱老太太的时候多,平时有空时也会陪朱老太太聊聊天,所以朱老太太很少骂她。
王氏被十月这翻说辞及表演给说服了,想着今天陶氏没来,这俩人估计是没了主心骨,所以才要事事问自己,所以点了点十月的脑袋说:“你个小机灵,行了,今天我就帮帮你们吧。”
朱芬一直在小朱氏的屋子里没有出来,朱玉冬则在刘氏洗衣服的时候就走了。
姑嫂俩要在这儿侍候一天一夜的,以前朱老太太自己还能翻身,所以晚上朱老爷子就说他自己侍候老太太,本来朱老大他们不让的,说怕把朱老爷子累着,但朱老爷子很坚持,说老太太跟了他一辈子了,他不能在这时候不管她,朱老大他们只得同意。可这次犯病后,老太太除了脑袋能动外,身体哪儿也动不了了,晚上朱老爷子自己根本就弄不动她,只得搬到了西屋,好方便孩子们侍候老太太,朱老大他们也就顺势搬到了王氏的东屋。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十月把今天的事跟陶氏说了,陶氏也觉得不太可能,说十月可能是多想了。
十月却坚定的说:“娘,这事不可不防啊,万一她们真做了呢?又万一她们真让咱们替她们背黑锅呢?而且,今天我在外边听得虽然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她们想偷我奶的东西。”
陶氏看了看边上刘氏说:“老大媳妇,这事你怎么看的?”
刘氏有些迟疑的说道:“娘,按说这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二姑这么做就不怕传出去吗?可这事是小妹她亲耳听到的,而且今天芬儿的反映也很奇怪,明显就是一副被小妹说中心事的样子,所以咱们还是像小妹说的,加点儿小心的好。就算她们最后没敢做,可咱也没啥损失不是。”
陶氏想到朱玉冬一直以来的行事,点点头说:“那行,就按你们说的办。今天晚上就让你爹侍候你奶去,到时候我让他找你大爷陪着他。”
娘几个商量完,又吃过饭,朱老爹才回来,朱栋和朱权还要再忙一阵。
朱老爹已经在酒楼里吃过饭了,所以朱老爹洗漱完,陶氏对他说:“今天晚上你去老屋侍候一宿咱娘吧,我这脚崴了也走不了,十月今天还有些不舒服,老大媳妇一个人也侍候不动咱娘啊。”
朱老爹点点头说:“行啊。十月咋的了?刚刚给我倒水的时候我看着还好啊。”
陶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又对朱老爹说:“你一个人估计也翻不动咱娘,咱娘现在的身子可沉了,你还是找大哥吧,让大哥帮帮你。”
朱老爹本不想麻烦朱老大的,但陶氏非说怕他一个侍候不好老太太,朱老爹只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