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刘东元也是一声长叹,自我安慰似的小声说道:“总还是会有办法的。”
偏偏刘长祥的耳朵生得灵,把刘东元的后半句话给听到了,便严肃而不满地责怪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女人织布,男人编筐,我们刘家村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偏生到你这里,就嫌弃起来了!仗着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心烦气躁的,不肯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欠教训的小崽子!”
刘东元被自己爹教训了一番,顿时觉得好生无趣,便心情十分低落,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拿着竹条左一下、右一下地交织着,熟练地编着箩筐,父子两个都是沉默着。
西屋的门就开在堂屋的侧面,此时正大开着,这下子堂屋里的声音要进入西屋里便少了阻隔,而且刘长祥刚才用话教训刘东元的时候,因为心里生气,所以声音比较大,西屋里的那婆媳两个把那番话全部听在了耳里,周穆迪是素知自己丈夫那顽固得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和硬的脾气的,因此此时除了在心里骂两句“脾气坏的老东西!就会骂儿子!”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而徐素珍此时却是在心里替自己丈夫委屈着,同时也动脑筋想着办法,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丈夫赚钱,这样也不必总挨公公的骂了。
话说回来,此时刘东元心里正不服气自己爹那样古板、守旧而不知变通的行事做法,因此心里也在费尽心力地想着赚钱的办法。
“爹,我们家养****,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在院子旁边再建出一处院子来,养上五六百只鸡,这样每天能捡好些鸡蛋呢!”刘东元微笑着,朝刘长祥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胡来!一场鸡瘟下来,别说几百只鸡,就是几千只鸡也能死绝了!哪有那么多钱来赔啊?不学好,尽动些歪心思,走邪道!”刘长祥更加不满地骂道。
周穆迪听着,不满的撇撇嘴,又在心里骂道:“没见过这么臭的牛脾气!自家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总是动不动就拿来骂!就不能好好说话似的!”
刘东元被骂得耸头拉脑的,心情越发不自在起来,在心里郁闷地嘀咕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许,难道就只能编一辈子筐筐么?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了么?”
这边西屋里,周穆迪熟练地把手边的几件带破洞的旧衣裳都仔细地缝补好了,便又起身往东屋里去,取了那还没有把鞋底纳完的千层底布鞋来,在西屋里做着。经过堂屋里的时候,她见自己儿子刘东元一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也跟着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但她又不敢当着自己丈夫刘长祥的面替自己儿子打抱不平,因此也只能默默地走过。
西屋里,一边在手不停歇地织着布,一边在思索着新鲜的赚钱办法的徐素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倒还真琢磨出一个新鲜法子来了。
徐素珍担心说话会被自己公公听见,便用很小的声音对自己婆婆说道:“娘,养鸡不行,因为怕遭鸡瘟,但是养多些鸭子却是无大妨碍的,鸭子不像鸡那样爱生病,而且生的蛋也大,做成松花皮蛋和出油的咸鸭蛋都不愁卖不出去,而且每天把鸭子往河里和田里赶,让它们自己去外面寻些碎谷子、小鱼虾吃,自家还能省许多喂食的谷子。只是,每天要去外面放鸭子,田里、河里的,地方都阔大,自己村子里的东西肯定又不够它们吃的,少不得还要去到远一些的地方,这鸭子又是下等的畜牲,脑袋比较呆笨,比不得猫狗来的聪明和听话,这活干起来,人必定是要辛苦很多的。娘,不知道您觉得这个法子可是还实在、可行?”
周穆迪也害怕被自己丈夫刘长祥听了去,便也十分小心地对徐素珍小声地说道:“你以前见过有别人家干过这个行当的吗?能保证只赚钱不赔钱吗?买小鸭子也得费一大笔钱,不过养鸭子风险确实要小许多,我们村里还没有人干过这个行当,我这心里还是不放心。”周穆迪说话说到后面的时候,眉头不禁越皱越紧,说话间不自觉地就带出了叹气来。刘家村里也有几口很小的水塘,村旁边还有一条浅浅的弯弯小河,因为不缺水,所以每家每户倒也都养着两三只鸭子,都是随意放养,并不特意赶着它们往哪里走,但因为鸭子吃食吃得多,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谷子来供给,所以大家都不敢多养。这会子听儿媳妇这么说,周穆迪的心里也实在是没有底,但她想赚钱的心思还是微微动了。
“我娘家村里也没有干这个的,但是时常有一个附近村子里的老汉赶着鸭子到我们村里的田里去,因为鸭屎可以当肥料,而且那人并不胡来,只是在等我们把田里的穗子都拾过了之后,他还要问过了村里的人,才赶着鸭子来,所以村里的人也不觉得他这样的做法讨嫌什么的。听说那老汉赶了有将近二十年的鸭子了,我猜着应该会是赚钱的吧。”徐素珍小声地说道,但对是否赚钱的事情也并不敢肯定。
周穆迪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又不禁在心里打着退堂鼓,发愁地在心里想道:若是能赚钱还好?若是赔钱了,那可就真是要老命了!这样担风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为好。
可是转念又想到: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就单说家里种菜和种稻子的事情,要是不幸遇上了蝗虫仙灾、洪灾、旱灾,那也少不得要打上一年半载的饥荒。而且这几年家里的境况是越来越不好了,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闹了三次蝗灾,为了有半饱的饭吃,一家人操了多少心、挨了多少苦和累。若是还依旧靠着这样的生计下去,依旧只是种田和卖布、卖鞋底、卖竹筐,只怕若是再遇上天灾什么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若是现在不及早做打算,日后等儿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了,家里再接连添上几个小娃娃,那日子只怕还要更窘迫些。大人们挨苦受累倒也应该,只是如何舍得家里的娃娃们也跟着受苦呢?唉!
然后又心思百转地想着:我这村里的妇道人家毕竟没有见过世面,胆子又小,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不像孩子他爹,他以前也是在外面做过工的,倒也还有些见识,况且他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都还得他拿主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