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本就不多的几个侍妾悉数到场,还有众多舞姬。这些舞姬是我平日里不曾见过的,使原本并不宽大的书房拥挤不堪。小翠悄悄告诉我这些女人是送给三王爷的,任其挑选中意的做侍妾。
香脂艳粉充斥了一屋子,刺痒了我的鼻子。艳妆媚笑,柳腰翘臀,可真是环肥燕瘦,任君选择啊。书房竟成了选秀场。可笑,可笑。
我轻移了步子,恭敬的给坐在首位的两名男子上茶。
“请王爷慢用。”我声音恭敬。
那高高在上的王爷,眼睛都没抬一下,轻吹着茶,声音清冷:“清安的书房到真是窄小简陋呢。”这个自大的王爷,拽拽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呢,自己荒淫无度挑选着一屋子的女人,却怪起了屋子窄小。
接着他又不急不慢的道:“美人们,能讨得本王欢心的,本王带你们回京都。”他声音笃定。
此话一出,那些环肥燕瘦个个满眼放光,喜上眉梢。
丝竹管乐,琴声歌声,水袖飞扬,舞姿曼妙。美人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想争得那个男人的倾心。
柳腰,薄衫,佳人。
媚笑,朱唇,红颜。
胭脂香,水袖长,美人妖娆任君尝。
我静立一旁,想的是和喜娃哥的亲事到底要何去何从,却慢慢晃了神,思量间,小翠扯了我的衣袖:“王爷让你添茶呢”。
我赶紧收拾起心思,提了茶壶倒茶,可能是这些日子处理阿娘的事情太累了,头晕晕的有些恍惚,竟让茶水溢出了杯子,我慌忙收拾,却又被热茶烫到了,手一抖打翻了杯子竟把茶水撒了那王爷一身。
杯子落地“啪”的一声。
“啊”那唱的正起兴的美姬尖叫一声停住了歌声,整个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我呆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却是小翠拿了软布急急地过来擦拭,我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的用衣袖擦拭三王爷金贵的衣衫上的水渍,嘴里也急急地请王爷恕罪,竟忘了敬语,直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手却被那王爷拽住,捏的我生疼,他脸色铁青:“不知礼数的贱婢,还不住手”!
“啊?”
尊贵的三王爷不是我等下人能随意碰触的。
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我无话可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恕罪的话太无力。
“笨手笨脚的贱婢,滚出去。”是清安的声音,带着怒意。我心中一喜,这下有救了,他这是要包庇我啊。
我头也不抬,忍着笑意赶紧往外“滚”。
“站住”,尊贵的三王爷让我站住,他什么意思,难道他识破了清安的“奸计”,冷汗又顺着后背开始流了,我听说这个三王爷残暴凶狠,手段阴毒,是冀国出了名的冷面王爷。他莫不是要罚我?要怎么罚?
我站着不敢动,“还不转过身来。”他怒了。
我迅速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求得这位爷的怜悯宽恕。震天响的声音,我的膝盖都要裂了,是真疼啊。
这三王爷说话倒也干脆:“既然清安有意要替这奴婢开脱,我倒是好奇了她是有什么本事能让清安你如此庇护。”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三哥的法眼,清安却有包庇之心,夕落虽是我书房的奉茶丫头,但为人聪慧,颇有才华,清安不过是惜才罢了。”
“略有才华?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才华?居然能让才高八斗的清安你如此庇佑?”三王爷似乎有着不屑又有着好奇。
真是一个高傲的王爷呢,丫鬟怎么了,我正在腹诽,三王爷的声音继续传来,“本王到要看看你有什么才华。”
“回王爷,是侯爷谬赞了,奴婢不过是略懂些诗文。”
“哦?诗文?那就以书房为题作诗一首让本王也见识见识你的诗文吧。”他貌似闲闲的话语,却让人心底生出了寒意。这个王爷,心思深沉。
我看向清安,他向我微微点头以示可以。
既是要作一首书房的诗,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就剽窃一下刘禹锡的诗词吧。这一群美人围绕的三王爷不是说书房窄小简陋吗,就用《陋室铭》来将他一军好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至此,我微微笑着看向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问君:何陋之有?”
看着那三王爷震惊的样子,我甚得意。只是,还没来得及骄傲完,那王爷修长玉指在桌上轻轻一敲:“你,三日后随本王回京都。”
还不等我反映过来,他已对坐在左面的清安道:“清安,这里虽然地处偏远,确是人才济济啊,没想到一个奉茶丫头还有这等才华,我就要她了。”最后一句,异常肯定,不容反驳。
“我就要她了”,一句话就决定了我的后半生。
看着满屋子女人们嫉妒的眼光,我后悔了,我后悔自己没事卖弄什么啊,这下自掘坟墓了。
我知道,他是天朝赫赫有名的三王爷,位高权重,姿容不凡,即使是侍妾,作为女人,也是莫大的荣耀。
可这荣耀,我不想要,也并不觉得是什么殊荣,我没有作为男人附属品的思想,我所向往的是独立自由之生活,我所想要的是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可是命运却偏偏不如我所愿。
我看向了清安,看他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三哥喜欢便好。”
这个回答虽然在我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后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但我没有愤怒,这本就是一个有着尊卑贵贱的国度,丫鬟奴才都是主子们的物品罢了,怎么处置全凭主子们的一句话而已。
就这样,一杯茶,一首盗用的《陋室铭》,还有满屋子嫉妒的目光,我成了要被三王爷带回京都的女人。
入夜,等小翠睡下,我独自来到了梅雨亭,我以为能在这里等到清安。直到三更已过月已西斜都未见人至,看来他是不会来了。我只是想跟他道个别,为了他平日里待我不薄,无关其它。此时,我才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他为什么要来呢?他是高高在上的临安王,他心怀抱负和前程,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书房的奉茶丫头,不,明天起,我就是一个侍妾了,天朝冀国三王爷一个暖床的工具而已。
来到这里,我怎么似乎越来越看不清前方,找不到方向了呢。
前路茫茫。
第二日清晨我便向于管家告了假回家,我要再给双亲烧些纸钱,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关于婚事,我还是要给喜娃哥一个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