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你先进有了身子,不能再像从前操劳了。你已是周家妇,如此为展家做事,又能得到什么?那几座楼,最后还不是你哥哥的儿子的,还能分你一座不成?”
展容将算珠子归位,掩了账本,偏头看着他,发簪上垂下来的珍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我若告诉你,已经有一座楼在我名下了,你会不会很惊讶?”
他果然惊讶:“你说什么?”
“哥哥将天香楼给了我做嫁妆!只是我不要,办妥的文书都放在展家没带过来!”她笑了笑,“哥哥待我好,拿不拿于我都没差。反正,我要什么,他就会给我什么!听说我怀孕,把阁里最好的珍珠玉石都拿了来,人参燕窝好几盒,说是家里还多,吃完了再送来……嫂嫂吃不了那么多,他定是在给嫂嫂买的时候想到我也要成亲了、也会用得着,所以顺便帮我也准备好了。
他刚刚那么高兴,对我那么好,又怎么知道,我这妹妹揣着他生死攸关的秘密不告诉他!明天,展家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嫂嫂那孩子,还不知在哪里落地……我这边,你们周家为了孩子,要办我也会等孩子平安落地再说。总之,我这孩子会生在温室里;哥哥和嫂嫂那个,怕是生在牢房的乱草堆里!“说完,她转身上床。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过去,脱了衣服躺在她身边,想去抱她,她直接翻过身去,让他手僵在空气中。
翌日,他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出了门,前去上阳宫找秦云光,为展家求情。结果,秦云光反而要他亲自带兵去抓人。
展容在家,早饭后和周夫人在院子里赏花。
周夫人劝她注意着身子:“我们先前不反对你回一展阁做生意,但怀孕了经不起那么劳累的!那些生意,你先叫你哥哥重新寻个人打理,等生完孩子、调养好了,再回去我就不会说什么了。”
展容不很认真地应答着,心里琢磨着秦云光派的人该去展家了,就悄悄吩咐丫鬟出去看。丫鬟寻个理由离开,往展家跑去,半路上见周袭君带着人经过。
周围百姓都在交头接耳,猜测又是谁犯了事要被抓。现今连王爷这种皇亲国戚都是说出事就出事,别的人可惨了……
丫鬟听了,抓住队伍后一个士兵,急问:“出了什么事?又要抓人吗?”
“对!”那士兵不耐烦,想将她推开。
她紧紧抓住:“又抓谁呢?”
“展家!最富的那个展家!”士兵甩开她,追上前面的队伍。
她跌了一跤,爬起来就跑回周家。
展容还在院子里和周夫人、周袭月赏花,她走过去,附在展容耳边说:“是姑爷亲自带人去的!”
展容一听,拧断了身前刚刚盛开的牡丹。
周夫人吓了一跳,这可是今春开的第一朵牡丹,她最爱的!本想说展容,但想着她怀了身孕,就忍住了。
周袭月却忍不住:“你做什么?这是娘最爱的花!”
展容哪有心思理会她们,说了一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转身往回走。
周夫人担心,叫着周袭月跟了上去,却听她对丫鬟道:“你去告诉他,说我要死了!”
丫鬟惊了一跳,周夫人也惊了一跳,急忙追上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展容站住,没有说话。她穿的是粉白色的衣裳,颈间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珠子接近拇指大——这种大小是珍珠中的精品了,更难得的是每颗大小都一样,颗颗圆润光滑,若不是她家里私留,再多的钱怕也买不到!
她突然抓住项链,猛地向下一扯,那些珍珠就铛铛铛地落到了地上。
“呀!”周袭月一惊,心中可惜。
她却突然往前走,脚踩在珍珠上,整个人就往下滑。她正站在一处石阶上方,先是撞在旁边柱子上,然后摔下石阶,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周夫人大叫,想要抓她却没抓稳,然后就吓呆了。
她的丫鬟最先跑过去,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扶起她只知道哭着喊小姐。
展容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部留出,想这孩子是保不住了,立即推开这丫鬟:“你快去找姑爷!告诉他……孩子没了……”
“小姐……”
“还不快去!”展容怒叫。
周夫人已回过神,呼天抢地地跑了过来:“展容,你怎么样?”
展容松开丫鬟,没有回答她。
周袭君带着人走到一展阁门前,停下没马上进去。然后展钧走了出来,一见他,大怒:“周袭君,你要做什么?”
周袭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行动。
展钧也突然沉默了。
如此僵持了片刻,周袭君身边的副将等不住了,就低声提醒他了几句。他喉结滚动,吞了两口气,正要说话,听到展容的丫鬟在外边叫:“你让我过去,我要找周将军!”
“放她过来!”他立即道。
那丫鬟跑了过来,到他们跟前就跪了下去,望着展钧:“当家……”又望向周袭君,“姑爷……小姐她、她……”
“她怎么了?”二人急问。
“她孩子没了!”丫鬟大哭。
周袭君身子一晃,脸上瞬时没了血色。
展钧也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吼:“周袭君,这是怎么回事?”
周袭君脸皮发颤,转身道:“收兵!”然后带着人快速离去。
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见,站起身,跑到展钧面前小声说了一句:“小姐故意的……皇上想抄了咱们展家!”然后又转身往回跑。
周袭君回到家中,看见周夫人站在自己房外,脸上既悲且怒。
“展容呢?”他问。
周夫人擦了擦泪,答非所问:“没了!孩子没了……”
旁边周袭月道:“她故意的!她自己摔倒、自己往柱子上撞!她要么是不想给我们周家生孩子,要么就是那孩子不是你的——”
“你闭嘴!”周袭君大吼。
“你——”周袭月一窒,眼泪一下子就来了,“你就知道凶我……她连你孩子都不要,你还护着她!”
周袭君猛地转身,往屋里走去。
大夫和丫鬟都在床边,他远远看着,床上那影子好像没有生气。大夫走过来对他说话,他也没听见。直到这屋里安静了,他才走到床边,伸手挂了床帐,坐下来,看着她:“为什么……”
她睁开紧闭的双眼,了无生气地道:“免生为难,倒不如死了干净。”
他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是展钧来了。周夫人和周袭月还没走,听声音就知在阻拦他进来。
展容撑起半副身子,周袭君看见,也没扶她,只是木然地坐着。
“哥……”她脸色惨白,十分难看。
幸而她的丫鬟进门,急忙跑过来扶住她:“小姐?”
“叫哥哥进来!”
“是!”丫鬟忙对外面道,“小姐请展当家进来!”
外面的人遂不好拦人,将展钧放了进来。展钧随身带着两个丫鬟,一进来就道:“胭脂,收拾小姐的东西!小佩,你去帮忙;小环,给小姐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