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沙夫人怒斥一声,将月桔手中的汤碗扔在地上,汤汁溅到月桔脚踝处,烫得月桔微微蹙眉;沙夫人斜睨一眼月桔,不安好气地责骂:“哼,平日里就是太娇惯你了,这么一点烫伤都忍不住。”
“奴婢不敢。”月桔战战兢兢地说道。
沙夫人冷扫一眼桌上的饭菜,不悦地质问:“这就是王宫的招待?偌大一个王宫居然就做出这么一点东西。”
“夫人,您不是要求御膳房给您做得清淡点吗?”月桔小心翼翼地问道。
沙夫人转了转眼珠子,傲慢地说:“我现在想换点口味,难道不成吗?”
“那…那奴婢这就去跟御膳房的人说一声。”月桔吓得不轻,只好找个借口溜走。
月桔神色恍惚地跑出佛韵堂,正巧撞到迎面而来的夜兮;月桔一见夜兮,满肚子委屈全都化成泪水,涌了出来。夜兮一怔,拉着月桔的手,关心地问道:“月桔,你这是怎么回事?”
月桔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小姐…奴婢没事…”
“哭得跟花猫儿似地,还说没事。”夜兮取笑地说道,她一边用自己的丝绢为月桔擦眼泪,一边又问:“说说又是哪个小太监惹了你啊…”
“小姐。”月桔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夫人她…她变得好可怕。”
夜兮带着月桔从佛韵堂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去,看到沙夫人正意犹未尽地啃食鸡大腿,满嘴油腻腻,令夜兮甚是不解。
“娘。”夜兮松开月桔的手,奔过去问道:“娘,您不是向来吃斋吗?”
“夜兮,你来了。”沙夫人大笑说道:“来来,这鸡腿真是好吃,娘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夜兮不忍拉开沙夫人手中的鸡腿,只好缓了缓语气说道:“娘,您吃吧,我不吃。”
“那你喝汤。”沙夫人瞥见躲在翠儿身边的月桔,立刻板起脸,吼道:“你不是去御膳房了吗?本夫人要喝人参汤,我这把老骨头再不补一补,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夜兮担忧地劝道:“娘,就算要补身子,也不一定要大鱼大肉地吃东西啊…之前您一直都是吃素,突然现在改吃荤,我怕您身子受不了。”
沙夫人放下鸡腿,舔了舔嘴唇说道:“你放心吧…其实你们不在的时候啊,我偷吃过这些…所以也不算一直吃素啦。”
夜兮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沙夫人眼尖,一早就瞧出端倪,于是她擦干净双手,拉着夜兮走到偏厅,语重心长地说:“好了,你们向来习惯了我冷冷淡淡的样子,突然间我变得对什么都热情了,反而觉得很不适宜。”
“娘,其实女儿有点担心你。”夜兮拉着沙夫人的手,着急地说。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沙夫人瞪着双眼,摇头说道:“你还别说,其实娘最担心的还是你。”
夜兮心里一沉,缓缓地道:“夜兮一切都好,不必娘操心了。”
沙夫人撇着嘴,严谨地说:“真的很好?你真的觉得在王宫很快乐?”
夜兮避开沙夫人的目光,心虚地垂着头;沙夫人毫不客气地直言说道:“你是娘的女儿,你心里怎么想,做娘的其实一清二楚…你别忘了,小的时候娘就跟你说过,你和娘是心连着心,只要我们一方出了什么事儿,另一方是有感知的。”
夜兮点了点头,她的确觉得这几天心神不宁,像是出了事儿。
沙夫人大叹一声,偷瞄一眼夜兮恍惚的神态,于是踱步说道:“有件事情,娘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压在娘的心头,娘才会变得急躁不安。”
“娘,这件事情很棘手吗?”夜兮紧张地追问。
“是,是很棘手。”沙夫人对着夜兮,认真地道:“因为娘知道,你一定不会愿意。”
夜兮想了想,略有不解地问:“娘,是什么事?你只管说。”
沙夫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夜兮等不及了,拉着沙夫人的手臂,皱着眉问:“娘,你告诉夜兮,夜兮不愿娘一个人承受压力,夜兮愿意与娘一起解决。”
沙夫人宽慰地嫣然一笑,她抚摸着夜兮的脸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娘就知道你总是这么孝顺,当初你可以不答应娘做一个祭品,远离他乡赴死…现在你又不愿拒绝娘的肯求。”
“娘说过,我们水族的女子就是这个命。”夜兮落寞地叹息。
“那你真的愿意?”沙夫人走近些,轻声问道:“你知道吗,王上为何会召见娘?”
夜兮想也没想到就摇头表示不理解,虽然之前猜测过很多理由,可是每一种都被自己推翻了,她似乎永远都不愿接近这个暴君。
沙夫人若有所思地转身,迈出两步后,侧身凛然说道:“因为王上…要娶你。”
夜兮讶然,杵在原地脑袋中一片空白;沙夫人凝睇夜兮,冷冷地说道:“王上说,你的血能喂养他的剑…越是吸食最亲的人的血,这把剑就会发挥最大的威力,娶你就能要了你的命。”
“不。”夜兮退后半步,负气地说:“他可以现在就拿走我的命,甚至我所有的血液…但是我不能嫁…我…”
“夜兮。”沙夫人双眼一亮,伸手捉住夜兮的双臂,她严厉地叱喝:“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机会?”夜兮大惑不解地问:“什么机会?”
沙夫人凝重地看了看夜兮,而后她跑出偏厅,此时翠儿和月桔他们已经在佛韵堂外面修整花草;于是沙夫人关紧了房门,又返回偏厅,拉着夜兮紧张兮兮地说:“夜兮,你可还记得父亲是怎么死的?”
沙夫人突然提到沙侯毅的死,令夜兮更加迷茫,不过父亲惨死时,虽然夜兮尚小,可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夜兮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夜兮记得,父亲是自杀的。”
“不。”沙夫人异常激动,她猛然推开夜兮,焦虑地说:“不是的…是王上,是他…他逼死你父亲的。”
夜兮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话和之前的话有些前后矛盾,面对父亲的逝去,母亲现在是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沙夫人愤恨地咬着唇,怒斥道:“他不是什么桀王,他是邪王…他是杀人恶魔。”
夜兮被沙夫人弄得越来越糊涂,她以为母亲因为太思念父亲以至于精神上有些错乱,所以也就没太在意沙夫人的愤怒,反而是一个劲儿地安抚沙夫人,希望她能平静下来;沙夫人坐在椅子上,气喘呼呼地低喃:“夜兮,你要杀了邪王…杀了他为你父亲报仇…”
“娘。”夜兮跪在地上,紧握着沙夫人颤抖的双手,泫然饮泣地说:“娘,是你告诉夜兮,当年父亲背叛王上与敌国结盟想要攻打天尧国,我们是罪臣之家,戴罪之身;也正因为夜兮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所以从小已然将生死忘却,夜兮之所以答应被当作祭品送来天尧国,目的是赎罪。现在您告诉夜兮,说这一切都是错的…您让夜兮怎么办?夜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兮…”沙夫人倒抽一气,噙着泪水,突然眼神变得柔和;她把夜兮的头捂在怀中,疼惜地抽噎:“是娘不对…娘不应该将你推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