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王府后门。
马蹄飞扬,一瞬间迎到翘楚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子落下。
胆小的翘楚惊魂未定,手悬在半空指着马背上那穿紫衫绸衫的少女,气得颤抖,“小姐,你好狠心呀……”
那少女才十一二岁,身形略显单薄,但五官之美已美得难以形容。龙官噗嗤笑了,瞟了门里一眼压低声音道:“父王睡了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动听,见翘楚点了点头,便伸出手臂将她拉到马背上,拽着缰绳掉头往巷道跑去。
一出巷道,便能见到人来人往的街道。翘楚忍不住说道:“小姐,骑慢点,好多人呀。”
“慢点就赶不上赛马了!”她应道,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抽,马儿顿时吃疼的狂奔起来。这轮快马如密鼓一样,由远而近,打碎了街道的平静。
摊贩上和街上的人顿时慌了,在马儿迎风急嘶下,众人走避不迭,惊慌闪退,一时间,沙尘激扬,鸡飞狗走。
一个小孩正在路边玩着石块,回避不及,啪的倒下,眼看着她的马飞奔而来。
“快闪开!”龙官喝道,拽着缰绳快速拉向另一边,有道身影立即从她身后“嗖地”往前飞,而她拽着马儿强硬停下,与翘楚差点被甩出去。
马儿终于平静下来,她吓得冷汗直流,急忙望向那小孩,却发现那孩子好端端地站在个眉目俱冷的少年身边。
许是那小孩太小,吓得忘记了哭,只是拽着少年的袖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错愕地看着龙官。
龙官愣了下。
这少年开口了,声音里却透出不屑的语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龙官看着他,怔了一怔,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他,开口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教训我?”
这少年眉峰微挑,唇边逸出一丝冷笑,“林煜青。”他神态间,隐隐可见那孤高与桀骜。
翘楚在她身后拽了拽袖子,低声道:“小姐呀,我们赶紧走吧,不要惹事了。”
“没事,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的。”龙官眯了眯眼,日光倾泻而下,驾着马儿缓缓走到他跟前,影子落在他的脸上,她轻浅冷笑:“你哪只眼看到我伤人?受伤的人在哪?”
林煜青铁青着脸看着她,“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你奈我何?”龙官心里灵机一动,手中的马鞭顿时抽了过去。
那林煜青年龄虽小,却也机灵,闪身避过马鞭朝她扑面抓去,这速度比龙官抽鞭防守快多了。
她立即翻身跳下马,娇小的身子从马肚子钻过去,抓住林煜青腾空而起的右脚用力一扯。但林煜青毫不示弱地翻身踢开她的手,拽起她的衣领将她吊到小孩面前,冷道:“给他道歉。”
“不要!”龙官言简意赅,摔着被踢麻的手背哼声道。
林煜青顿时揪着她的耳朵,让她疼得乱喊。
翘楚赶紧跑下马,冲过去朝他又是鞠躬又是求饶,“林公子,我代我家小姐道歉好不好,你别揪了。”
“做错事的是她,你无需道歉。”小小年纪,林煜青就已经能老气横秋地抛出一连串道理。
龙官转过脸盯着他,磨牙霍霍,“我就是不道歉,你奈我何?”
“子不教,父之过。我要上你家告状!”林煜青冷道。
“你认识我家吗?”龙官问道。
林煜青盯着她悬在腰间的金牌,哼了声,“南岭王府!”
她脸色顿变,突然张口咬在林煜青手臂上,趁他疼得缩手时,拽着翘楚快速跳回马背上,落荒而逃。
但她临走时回过头看着林煜青气急败坏的俊脸,噗嗤一笑,一回是撞,二回是碰。原来,他就叫林煜青呀!
龙官篇之三回是有缘。
女帝加冕的十五年春天,京城笼罩在非同寻常的气氛之中。沿着宽敞大道的酒楼,坐无缺席。
有一老者朗声赞道:“南凌风威武双全,林丰楠将军谋略过人,他们二人击溃敌寇数十千里,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
众人附和,这老者捻着下颚白须,眸光更是晶亮,“那林将军的小儿虽年幼,却骁勇善战,更难得是俊美如神,也是举世无双的少年英雄呀。”
今日是南陵王与林家军得胜回朝的日子,京城臣民自然蜂拥而出,万人空巷,争相一睹军队风采。
喧闹声中,只听得清脆悦耳的声音微微叹道:“好无聊……”
这声音实在是好听极了,竟吸引得不少客人回头望去,单但见那少女年纪不大,约有十四五岁的年龄,肤白如雪,眸亮如珠,灵气十分动人。
她的衣着非富即贵,即使慵懒地看在窗栏边抱怨着,依旧透着娇弱矜持的魅力。
在旁伺候的翘楚见众人望来,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注意形象呀。”
龙官斜睨她一眼,依旧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张灯结彩的街道,张口怨道:“爹怎么还不进城呀?”许久不见,她倒记挂得紧了。
只听得擂鼓阵阵,军声喝喝,龙官这才猛然坐直身子,往外探,只见得鲜花彩带漫天飞扬,一支英姿飒爽的队伍在众人喝彩中缓缓走里。
队伍以南陵王跟林丰楠为首,南陵王属于江南男子的温柔优雅,而林丰楠霸气凌人,两人一文一武,又好似一刚一柔,皆为天人。
龙官正看得入神,突然瞟见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通体雪白的马。马背上的少年已遗传林丰楠的几分霸气,但俏脸冷凝,眼神沉郁,宛如冰雕。
她一眼就认出林煜青,狡黠的眼珠转了圈,忽然拽起桌上的杯盖脱袖而出。
林丰楠果真是老将,瞬间抓到偷袭的盖,脸色微变,但他看到杯底有字,忍不住翻过一看:林煜青是个笨蛋。
他顿了顿,情不自禁往身后的爱子望去。
林煜青微微吃惊地看着他,张口问道:“爹,怎么了?”
林丰楠将手里的杯盖射出去,他翻手接过,看到那字,也是俊眉拢起。
南陵王靠得近,自然认出这张牙舞爪的字是出自何人之手,他抬头望着斜上方的酒楼,朝那灵巧可人的龙官偷偷一笑。
回到府邸后,龙官像只兔子在他身旁乱蹦乱跳,念叨着许久,才撅嘴道:“爹,下次我也要打仗,看到百官列队欢迎,好威风呀。”
“不行。”饶是平时多么宠爱她,南陵王一提到让她抛头露面就脸色微变,他捏着她鼻尖哼哼道:“你当真以为你是花木兰呀?”
“反正你都对外宣布我是男的了。”龙官说道,虽然不明白南陵王是何用意。
“对了,那林煜青怎么惹到你了?你居然骂人家笨蛋?”
“他呀……长得像笨蛋,活该挨骂。”龙官振振有词。
南陵王笑岔气,“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像个笨蛋?莫非你是看上人家,想要以退为进?”
“爹!”龙官怪叫一声,又好气又无奈,“你怎么打了杖回来,喜欢瞎猜了呢?”
“爹是顺藤摸瓜,人人都说煜青好,我也没看出他哪里不好,偏偏你说人家笨蛋,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你说奇怪就奇怪,但我说不奇怪。”龙官朝天翻了白眼,趁南陵王还未出口责骂“女儿家怎么如此翻眼”,就捂着耳朵逃之夭夭。
旁人喜欢他那是旁人的事。
她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当然喜欢也是喜欢。小小年纪的她,哪会想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