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繁星相随。
在明亮的路灯下,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正往自己家走去,步伐匆匆,似是想要早点回家,和家人共享一顿可口的晚餐。
不多时,她便隐约看见家门口一如往常的站着一个少年。
叶聆希心中一暖,忍不住开口叫着对方的小名:“阳阳!”
而席沐风一见到叶聆希的身影,顿时脸上担忧的神情化为乌有,唇角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妈!”一个字,却从少年寒澈的声音里听出了温柔的感觉。
叶聆希忍不住微微一笑,走到席沐风身前亲昵地摸摸对方的脑袋,“等久了吧?”
“没有。”席沐风摇了摇头,然后连忙将女人迎进家里。
叶聆希刚坐在沙发上,就感觉到自家儿子正用自己缠着层层纱布的手按摩着她的肩膀,同时还听到了自家儿子用带着撒娇的语气对她说道:“妈,我想你了,你想我么?”
“想,当然想。”叶聆希一如往常的答道,随即一脸无奈,语气却十分宠溺,“阳阳,你都已经十五岁了,怎么还这么喜欢跟妈妈撒娇呢?”
席沐风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峰微蹙了一下,随即认真说道:“不论如何,无论多久,我都是妈妈的孩子。”
听了席沐风无比认真的话语,叶聆希又是无奈,又是欣慰,阳阳这孩子从小就很黏她,好在阳阳一直都非常乖巧懂事,虽然很黏她,却很有分寸——该黏人的时候哄都哄不走,不该黏人的时候却意外的很安静,而且还能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不会让她太过操心。
不过让她很烦恼的是,阳阳这孩子在她面前与不在她面前的表现大相径庭,若不是她偶然发现,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相信,在她面前一向乖巧懂事、活泼可爱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居然是一副沉静淡漠、孤僻寡言的样子!
于是她又问:“阳阳,你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
“没有。”通常情况下,只要母亲问的不是有关他身体状况的问题,席沐风是绝对不会对其说谎的,于是他很诚实地摇摇头,回答道。
叶聆希忍不住叹了口气,“阳阳,人是群居动物,没有朋友怎么行呢?”
“妈,你放心,我不是没有朋友,他们只是不和我在同一个学校罢了。”当然,也不在同一个世界。
叶聆希转头看向席沐风,“真的?”
“真的。”席沐风笑了笑,只是在看到叶聆希脸上岁月的痕迹时,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心酸,若母亲能够长命百岁生生世世,那该有多好……
叶聆希无奈道:“不管怎么样,妈妈还是希望你对他人开朗一些,多交点朋友。”
席沐风本就因为自己前一世的记忆没有模糊掉,而一直感到很烦躁,所以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在看到叶聆希脸上的疲惫已经舒缓了许多后,道:“妈,你先去洗手,我去把饭菜端出来。”说完,他立即转身走向厨房。
叶聆希无可奈何,只好暂时撇开自家儿子的交际问题,起身走向洗手间洗手去了。
饭桌前,叶聆希看着眼前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拿起筷子就夹了过去。
席沐风紧跟其后,只是吃饭的动作比往常迟缓了一些。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母子俩都安静的吃着各自的饭,偶尔互相夹菜给对方,不经意间就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
叶聆希看了一眼吃相虽快却优雅无比的宝贝儿子,不由有些慨叹。
不知不觉,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个子也比她这个当妈妈的还要高了。只是孩子的长相实在太好看了,简直就像一个妖孽,也不知道对孩子来说是福还是祸……
这么想着,叶聆希突然头晕了一下,眼前也暗了一下,她不由用手撑住头,轻轻地晃了晃,才感觉好了不少。
而一直都将自己母亲放在心中第一位的席沐风自然没有错过叶聆希的神情变化及异常动作,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他急忙放下碗筷,猛地站起,“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聆希有些惊讶自家儿子大得不像话的反应,有些不以为然的笑道:“妈妈没事,只是头晕了一下,估计是最近太累了。”
席沐风攥紧双拳,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转瞬即逝,“妈,你先把饭吃完,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对于自家儿子难得的强硬,叶聆希也不好拒绝,只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席沐风低头看了一眼碗里所剩不多的饭,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身体的不适,他立即往洗手间疾步走去。
席沐风一关上洗手间的门,就再也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他倚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剧痛险些让他痛晕过去,但他还是坚持着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半晌才缓了过来。
他扶着门站起身,走到镜子面前,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此时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他意念微动,身上已然湿透的衣服瞬间换成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接着他从架子上拿了一块毛巾,将其弄湿用来擦汗,让自己不至于显得过于狼狈才停止了动作。
……
医院,戴着鸭舌帽的席沐风站在诊断室外的走廊上,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隐藏在大框眼镜下的眸子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母亲每一世都非自然死亡的命运?若不是这双手……
旋即他抬手捂住眼,自嘲了一声,果然他的承受能力还是太脆弱了啊!
与此同时,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心跳倏忽变得极快,没多久又恢复正常,可在这短短时间内的突发情况,却使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沉重。
听到门开的声音,席沐风猛然抬头,看着从诊断室里走出来的秦医生,双拳微微攥紧。
秦医生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在这个城市都是极为出名的,因而席沐风在来到医院之后,第一时间找的就是这位秦医生。
秦医生看着神情略显紧张的席沐风,心中不忍,叹息道:“你妈妈她……很有可能是患了肺癌。”
席沐风呼吸一窒,虽早有预料,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病情如何?”
秦医生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很难治,而且医疗费也很贵。”
席沐风扯了扯嘴角,点点头,“钱我会想办法的,我母亲的病就拜托您了!”
“医者父母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听了秦医生的话,席沐风面上松了口气,心中却很明白,叶聆希……命不久矣。
其实他一直知道,哪怕他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改变母亲每一世非自然死亡的命运,毕竟他连母亲每一世非自然死亡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为母亲做些什么,哪怕他每一世的母亲,都不过是他那不知道他存在的母亲的分魂碎片所形成的生命!
走进叶聆希所在的病房,席沐风看着病床上穿着病服的母亲,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妈。”
看到一向坚强的宝贝儿子红了眼圈,叶聆希心疼道:“阳阳,别难过,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席沐风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子里的悲伤:“医生说,妈你患了肺癌,很难治。”
肺癌?!叶聆希忍不住皱眉,第一反应就是治病的费用是不是很贵,儿子的学业不能因为她的病耽误了,于是她强颜欢笑道:“阳阳,妈妈不治了……”
一听到“不治”这两个字眼,席沐风当即就打断了叶聆希的话:“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若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叶聆希被儿子说的话给弄懵了,随即皱眉道,“阳阳……”
“别再说了!”席沐风撇开头,“还有,明天我就去办退学手续,方便照顾您!”
“阳阳!”
席沐风深深的看了叶聆希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准备回家一趟。
在此之前,他还交代了护士要好好照顾他母亲,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