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所照的是门楼左侧与东炮楼之间的空地,那里立即一片光明,那里不知何时开始,站了两位特别粗壮的人。
但是,刘少林擦了擦眼睛才看清楚,他惊呆的同时不禁念着“叔青”!
那里其中一人,就是在夜晚的灯光之下,皮肤还黑的发亮,的确是王叔青,而且史密斯上尉看了王叔青旁边一位高个子白人,嘴里也喊了他们的名字“泰勒”。
王叔青与泰勒并列而站,但是他们的背上各自还背着一个人。一个人背着一个人在黑夜的灯光下乍看的确很是粗壮。
刘少林再次揉了揉眼睛,他竟然看清了王叔青身上背着的是断腕的克里的尸体,泰鞭背的是杰克逊上校尸身。
“天那,天那!”史密斯上尉惊恐地叹着,“这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谢洪鼎无奈地摇着头,“鬼子会想尽办法整治我们。”然后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刘少林,“这就苦了王叔青。”然后低语,“我还担心竹棍的情况。”
“竹棍。”刘少林心说我更是担心,不知他今天到底有没有吃到饭。一想到他与自己从小长大,一起放牛,一起逃壮丁,一起在淮河边烧鬼子的运粮船,竹棍都表现出无比的英勇。
可是,只是因为他瘦些,在饥饿鞭挞疾病之下,他率先倒了下去。他和富贵已经没有了简虎子,现在不能再没有竹棍。若干年后回村,如果竹棍的父母那期盼的目光里竟然看不到竹棍的归来,那将是怎样一场痛苦的景象。
而王叔青为了给竹棍送饭,现在竟然被鬼子诬蔑成小偷。平时人们黑夜里谈到死人就害怕,因为大家封建迷信世上有鬼。而如果让一位活人背着一个身体冰凉僵硬还带着血迹的尸体,而且还是被虐杀的美国人的尸体,那又是怎样的恐惧?
恐怖的氛围霎时弥漫在两千多位战俘的中间,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但大家像被驯服了似的,静静地接受着这一切,没人敢大声议论和喧哗。
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日本军官,少林马上看清是野田中队长,他握着战刀,一歪一歪地来到二人的跟前。
“混蛋!你们地竟敢偷东西地干活!背着这两个死人不准吃饭睡觉,在这个山上不停地走动,偷懒地剥皮地干活!只要你们熬过五天,就给你们地自由地干活!”
“滚出去走动!”
野田终于吼毕,他刷地拔出驳壳枪,指着王叔青和泰勒,黑暗中又跑上来几个日本兵,拿着枪托在王叔青和泰勒的大腰上撞击着。
“歩く!永遠はひっきりなしに歩いて!”
王叔青背着断腕克里,泰勒背着杰克逊上校,不得不挪动了脚步,然后向着门楼外面漆黑的山路上移去。
……
鬼子终于让两个大队的战俘回到了屋棚之内。刘少林最关心的竹棍,还躺在那里,精神显然好了许多,见少林和连座他们回来,他也坚强地坐起身。
“你们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比以往也带力些,看样子再养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我们回来了,”刘少林和刘富贵帮他整着背子。谢洪鼎与李淮山也看着他。不过大家对于他的好转,非常地开心。
“中午开饭,叔青给我送了份,竹筒里放了些面粉,我喝了好多了。但突然过来几个日本兵,他们拉走了叔青,叔青怎么没回来?”郑竹棍看着棚屋外面漆黑的天有些着急。
“过两天就回来,你好好养病!”刘少林故意把声音压得和缓些说。
“鬼子关了他?”
“就几天禁闭,”少林说,“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倒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倒是叔青,关在那里不知要不要紧,鬼子说翻脸就翻。”郑竹棍还是担心地说道。
但少林不再讲话,他不敢多说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假如让竹棍知道,王叔青因为他而被鬼子罚了背死人,那竹棍又是怎样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鬼子忽然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松井介绍的木村医生和野田和子福田和子护士。
“你们地坐好,我们地检查!”几个日本兵吼叫着,挥动着干牛鞭不停地抽打着他们看着不顺眼的战俘。
几个日本兵来到了刘少林的跟前,看着刘少林在那里站着,一个鬼子便举起干牛鞭“あなたはまた特殊?”抽了刘少林,直到把他打得坐在了床头。
“木村さんは、この人、今日は行かないで採掘!”一个日本兵指郑竹棍说道。
“哦,”木村冷笑着看着郑竹棍,“是你生病?”
“是的太君,不过马上就要好了。”郑竹棍如实地回报。
“让我看看,坐过来!”木村掏出听诊器,挂在自己的耳朵上,另一头等着郑竹棍的接近。
郑竹棍吃力地移动着,少林富贵连忙过去,帮着他移到床头木村医生的面前。木村把听诊器伸进郑竹棍前胸听了会儿,然后又伸到他的后胸听了听,收了听诊器笑道。
“是要好了,不过要进一步的治疗!”木村转身看了看旁边的谢洪鼎与李淮山说道,“我在中国呆了许多年,对你们也是有感情的。你们既然来到日本,为帝国服务,我们有义务为你们看病。这样吧,医务室有专门的床铺,以后小病可以到医务室领些药,大病就在医务室的床铺上进行集中治疗。你们看如何?”
“那就谢谢木村医生!”谢洪鼎连忙站起。
“那就是这样,把这位病人抬到医务室!”木村点着头。他身后的野田和子表现出一脸的不屑,甚至不怀好意的笑容,并且时不时地对着屋棚内战俘们的脚臭表现出讨厌。
而那个福田和子却是另一个样子,她轻丽可人,脸上一直堆着微笑,木村说到要把郑竹棍抬到医务室治疗的时候,她显得十分的高兴。甚至她伸手开始为郑竹棍整理起被子。
“他们还有几个病人,我们过去看一看。”木村笑了笑,然后带着两个和子从中门走向对面的2号战俘营的棚屋。
而留下的三个日本兵,则连着郑竹棍的被子,抬着郑竹棍走向了前门。
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不解。不过,对于不停的杀人的日本人来说,假如放下屠刀做一时的善事,那总归是好的。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刘少林心想,郑竹棍如果在医务室里打上两天针,他可能就能恢复健康,几天后就能参加掏矿的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