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不得不说,三叔玩的这手比较有阴谋的气息,在水里可别说三招,即使再让三十招林阳估计也不是对手。眼前的窘相将斗争的秤砣无限多地往三叔那边搁置。可以这么说,一旦船沉,自己必然完蛋。
看来是分秒必争啊。
没必要以言语挤对寻求招数上的漏洞了。汩汩流入的水流无声地诉说着时间上的紧迫。林阳强迫着自己做出速战速决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三招之期其实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抓住落水前的那么几下功夫了。
巨剑倏地从船底抽出,顺势横抡过去,看准了三叔落脚点不容易改变,强迫三叔先一步下水。
三叔此时手无寸铁,面对疾驰而来的巨刃,恐怕只有一筹莫展。一直以来微阖的双眼忽地一睁,一道迫人的精光一现。双手往外一抖,似是抛出了什么。
林阳刚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说不上是什么,只能一鼓作气地攻下去。巨刃继续划着半弧形,瞬间就到了离三叔半尺之遥的地方。而三叔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对劲!林阳敏感地发觉气息不对,手头的剑势不由得慢了一线。
见林阳剑尖缓了一缓,最终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三叔一直无惊无喜的脸难得地显出一丝赞许。
“三!”语罢,三叔轻轻抖了抖手腕。
林阳顿时觉得剑尖忽地传来一股牵引力道,自己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
嗯?这个是什么情况呢?林阳不觉一呆。
忽地身后林闽传来一声低呼,林阳微微往身后一瞥,只见林闽用手指着自己身后,一脸惊讶。
清波荡漾的水面仍是那么波光粼粼,林阳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皱着眉头,林阳回过头来,继续和三叔对视。不得不说,现在这种状况是十分诡异的。然而,目前最该弄清楚的该是,自己的巨剑是被什么制住的呢?三叔周围并无长物,而且这种感觉,总觉得怪怪的。隔空控物这种事情林阳是压根也不相信的。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脑中的思绪飞速地旋转着,但手上的巨剑确是先思维一步地往反方向一抽。果然,那股牵引力仍在,林阳只能够往后退半个身位。
水已经淹到脚踝了,时间紧迫,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林阳心中一急,巨剑一搅,在头顶转绕一圈,也不理身后林闽的惊呼,再次劈下。
三叔看到劈下的剑刃,脸色丝毫没有变换。左手往右上方一扯,似是要空手入白刃。林阳牙一咬,仍是姿势不变地强砍下去。
怪异的事再次发生了。剑身在三叔头顶一尺之遥硬是被一种机簧似的力道顶住了,实在难以再往下有寸进。
这次林阳算是看清楚了。
和自己巨剑纠缠在一起的那些“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地反射着闪光。千丝百缕地将巨剑紧紧缠绕着的正是一些类似钓鱼丝的透明丝线。而鱼线竟成散射形状,辐射到四面八方。不能说林阳江湖经验欠缺,主要是这种丝线太过精细,即使在这种夕阳光线充足的情况下,眼神稍差一点的估计都没法看到那些几乎透明的东西。不难想象,这种丝线到了晚上的威力该是多么强大。
林阳小心地转头左右看了看,赫然发现河面上,船上几乎每个地方都布有那种丝线。在阳光照射下,这些如迷魂阵般的丝阵不时反射出一丝闪光,甚是夺人心魄。
从刚刚的手感来看,这些丝线似乎不惧砍扯,甚是坚固。现在看来,自己恐怕就和网中的鱼一样啊。
三招之期已过,而三叔此刻散发出的阵势又是如此之震撼。况且脚下的水流仍在不停往船中漏入,已然快及船舷了。
顺着林阳的视线,三叔也是心知肚明,知道眼前少年勘透了自己的招数,心中不由得赞叹着他的心细如发:“少年郎,不是三叔我自夸,这在水上,你三叔我几乎是没遇到对手。这手缚龙索展开了,即使是我那拜把兄弟龙王来了也得惧上三分。听老夫一声劝,你认输罢。”言罢,豪爽地笑笑:“小子,败在你三叔手下,不丢人!”
林阳紧紧地咬住嘴唇。不战而退,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是何等耻辱。虽然林阳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但心中的不豫却写满了脸上。
三叔把林阳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都落在眼中。左手握拳,轻轻往胸口处一带。四通八达的丝线被这么一扯,也不知道如何受的力道,忽地闪光一现,一条刚刚飞起的肥鱼居然硬生生地寸寸俱裂,碎成拇指大小的细渣落入水中。一时间血光四射,化成一团血雾散开,好不血腥。安顿在船头的两匹骏马此刻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不平衡,虽表现出些许不安分,但都没有嘶扬,显示出非常给力的高素质。
这种纤细的东西居然能够发挥如此锋利的作用。余光瞥到身边的情景,林阳越发觉得心惊胆战。自己手持巨剑,要砍碎船尾不在话下,但要像三叔这般举重若轻,随心所欲却是不可能。况且,三叔手持的只是柔弱的丝线而已。以柔劲碎硬物,比之以刚碎刚,却又不知难上好几倍。
相较之下,两人武学上的差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均站在绝对的下风。从上船开始,自己的败局就已经确定了啊。在心中苦涩地嘟囔道,林阳沉重地垂下举剑的右手。
要放弃么?
不。现在放弃是不是还早了点呢?
一个红影从身后蹿了出去。
好戏才刚刚登场呢。
林阳嘴角悄悄扬起一个角度。
就在同一时刻。
淮水北岸。
夕阳已经越斜越低,缓缓地到了一个与地平线拉平的角度。如同鲜血一般洒在粼粼的水面,闪闪发亮。水草随着波涛缓缓地摇动着,青色和血色搅合在一块儿,更显得浪迹沧桑。
而在这河滩周围,却是伏尸遍野。虽还有人站立着,但都是警觉地盯着对方,不予任何机会。
这其中最为显眼的当数圈子正中心的两名绝美的女子。
其中一位身穿一袭浅紫色连衣长裙,披肩的松散长发迎风飞扬。玉脸生情,凤目含威,一种独特的柔中透英的杂糅气息由内至外地辐射开来,阴柔间透出霸气。
却不是龙晓雯又是何人?
龙晓雯已算绝美,几乎能算上倾国倾城。然而站在龙晓雯对面的女子却有着丝毫不逊于龙晓雯的美貌。如同绸缎一般的冰肤玉肌滑腻似酥,细润如脂的俏脸粉光若腻。剪裁得当的淡绿色丝绸披褂配合着鲜红色的流云裙,将苗条削瘦的完美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一头芸发用两只黑蝴蝶结分别扎在两边,留出两个十分可爱文静的双马尾从肩边垂下,显得更加绰约多姿。
似乎这场战斗就是以二人为首的,四周分散的人站位松散,却泾渭分明,将各个角落都封锁住了。如以人数而论的话,似乎是龙晓雯这边多出一倍,但那位领头的女子却是怡然不惧,一脸淡定的样子。
两边虽是一言不和动起手来,但龙晓雯这边明显比较吃亏。四周的伏尸散落得到处都是,但仔细分辨服饰的话,似乎又是以龙晓雯这边身着浅青色套装的龙吟院帮众躺下的较多。
“阎灵月,你觉得现在还能善终么?”龙晓雯的音线仍是那种柔和,但说出的话明显语气不善。
这也是当然的。龙吟院,作为里院联之首,在黑道上几乎横行无惮,何曾惧过什么。而心高气傲的龙女,又何曾吃过这等大亏。伸手一挥,示意自己的部下稍稍后退。
“呵呵,雯姐姐,”阎灵月温柔地一笑,略显娇憨的脸上露出少许羞涩,“难道不是你们先拦下小妹的吗?”
“嗯?”龙晓雯凤目往上一挑,原本平柔如水的眼神忽地凌厉起来,“这么说来,这几个人偷偷下毒,也是我们动手在先啦?”
话音还没有落下,龙晓雯就已经腾空而起,飞速向着前方蹿去。右手的五尺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上。立在阎灵月左手的几名手下猝不及防,堪堪举起手中兵器希冀挡下必杀一击。
不屑地一撇嘴,龙晓雯仍是一剑斩去,剑势直直笼罩了三人。虽然三人倾尽全身气力,希望可以救自己一命,然而无一不是连人带武器地被砍成了两截。龙女的怪力着实太过威猛,普通的兵刃又如何可撄其锋呢。
一瞬间,三名阎灵月的手下就这么残缺不齐地倒在了河滩的草丛里。又是一股血气腾起,染得周围一阵血腥。
见自己手下惨死,阎灵月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反倒是左手随意挥出,衣袂在自己左侧的一名手下面前一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那名手下立马脸上现出痛苦的感觉,捂住口鼻。没一会儿工夫就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雯姐姐,漏人可不好哦。”巧笑倩兮,阎灵月仍是显得那么清纯可爱,谁也无法想象她刚刚抬手间就随意杀了一名自己的手下。
而立在阎灵月身后的手下却没有一人露出豫色,仍是聚精会神地与龙吟院的人对峙着。
龙晓雯对阎灵月的“壮士断腕”之举虽没有表示什么,不过气倒似乎消掉不少。
双目仍是透出些许威严,但却不再那么凌厉了。
“好姐姐,下人不懂事儿,而且这几个人,”阎灵月美目一转,纤足往脚边的躺尸脸上一踢,一层人皮面具应脚而落,“我也是刚发现不是我们院的哦!你就别往心里去呗。”阎灵月尽量显得楚楚可怜,打蛇随棍上,以博得同情。
“哼!”方才还是云收雨散的龙晓雯忽地一哼,倏地动了起来,“小妮子,别以为没了这档子事儿我就不找你麻烦了!”这次则是直冲阎灵月而去。
阎灵月两边的近卫刚要上前阻挡,却被阎灵月伸手拦下,自己迎了上去。
作为首领,阎灵月心里清楚,此时如果让手下去的话那就是送死了。级数差别太多,就算上了,也连消磨体力的作用都没有。也罢,此时只有自己迎上去了。
龙晓雯的轻功相当不错,半息之间就奔到了阎灵月身前,右手长剑探出。
阎灵月也是了得,拂袖一击,顿时剑袖相交,竟发出一种金石相交的鸣声。原来阎灵月袖内另有乾坤,暗藏两只极短的精钢护臂。
“切!”龙晓雯微微一惊,随即不屑地一啐,身形并不停止,仍是前冲的势头,并以左脚为轴,转过半圈。二尺短刀早在间不容发之际出现在了手上,往阎灵月的胸口狠狠刺去。
阎灵月柳叶眉紧紧一皱,双手于胸前一聚,“铿锵”一声,险险夹住短刀。双脚也不停留,飞速往后退去,用来堕去龙晓雯直冲而来的超强怪力。
龙晓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那副模样简直就差来句“我吃定你了”。
阎灵月心中不由得叫糟。虽在这空中飞速往后退去,但龙晓雯却是以和自己相同的速度追来,自己和她之间半个单刀的距离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
劲风又起,却是龙晓雯的右手长剑又斩了过来。
双臂夹住短刀已然是倾尽全力了,这右手横来一剑,几乎成了绝杀一击。
眼看玉人就要鲜血四溅,香消玉殒,龙晓雯忽地低呼一声:“咦!”
随即一声巨响,却是龙晓雯的长剑斩上了左边路旁的一块岩石。岩石应声而裂,如同切豆腐那么轻松简单地化成了两块。切口平滑干净,甚是利落。
原来在刚才的角逐中,阎、龙二人掠过了一片岩石较多的河滩。在千钧一发之际,阎灵月身子往右边的一块大石上一点,身子一轻,竟如同一个纸鸢一般飘了起来。而龙晓雯的那一剑则是劈在了阎灵月作为垫脚石的那块大石上。
整个过程如同电光火石一般,丝毫没有停留。龙晓雯仍是顶着阎灵月向前冲去,而右手则是慢慢地再次抬起。
阎灵月在半空顺着龙晓雯短刀,双手忽地绕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左右手突然一绞。
龙晓雯左手马上产生感应,左手短刀下意识向上一挑,而右手长剑则是顺势又劈了出去。
然而这一剑又劈了个空。阎灵月刚刚使的那一绞劲道好不诡异,似是外螺旋,但又夹杂些许反向,以致龙晓雯不得不上挑出力,以免架不住后招。而右手的一剑其实也属于压制防守性质。
而阎灵月就是借着这上挑的冲力,腰肢一翻,竟从龙晓雯头顶一个空翻,躲过了那一剑,逃脱升空。半空中的她如同一只大蝴蝶一般轻飘飘地下落,然后十分轻柔地半蹲着地,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哎呀呀,雯姐姐,太暴力了,”阎灵月轻轻站起,伸手拂了拂衣襟,含笑道,“太凶,当心嫁不出去哦。”
龙晓雯雪白的额头上立马浮起了青筋,秀美的嘴角也似乎有些许不自然的颤动。
随后,这个颤动逐渐扩大,秀气的小嘴也拉长到了一个长度,化成一个弯弯的月牙。
“哈哈哈……”一阵狂笑后,龙晓雯将长剑和短刀都举到胸前,剑前刀后,气机锁定了阎灵月。
谁还没个逆鳞啊,更何况龙女了。
就算是追到天上,我,也要砍了你。
你,死定了!
鲜红粉嫩的舌头粗鲁地舔了舔嘴唇,龙晓雯浑身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啊咧,啊咧咧,”注视着龙女无限膨胀的斗气,阎灵月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个玩笑得自己来捧场了。”
璀璨的碎星眼也渐渐眯起来,满眼中洋溢的笑意中也慢慢浮现出一种认真。阎灵月宽大的披褂无风自扬,精致的流云裙也随风摆荡。
“好久没有和你这么玩了。”阎灵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似乎在缅怀什么,但微微下弓的娇小身躯却显示出蓄力的动作。
这一切看在龙晓雯眼中,癫狂之意渐浓。嘴角上扯的弧度显得更加异常,凤目中射出的炽热更显浓烈。
“啊,”轻轻往下压了压重心,龙晓雯回答道,“是该好好玩玩了。”
语罢,一道浅紫色的残影冲了出去。
一时间狂风乍起。
迎着扑面而来的丛丛剑影,阎灵月也显得有些异常兴奋了:“呵呵呵——”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合身冲入了那刀光剑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