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外。
严寒的冷冬已在春风轻抚中睡去。鸟儿再次出现在了枝头,不时地鸣啼两声。白云懒懒地趴在蓝天之上,缓缓流淌着。四周的树木已然有复苏的迹象,吐出大把的嫩芽。更有甚者,早早地将蓓蕾顶在头顶,吐放出丝丝甜香。
在这烟火战乱之际,丹阳古郡更显沧桑。偶尔有樵夫背着柴担从城门号着山歌走过,为这战乱间的严肃平添一分生气。
“嘶——”尘烟飞扬,两匹骏马从郡前山脚转角而现。
这两匹马均是千里挑一的骏骑,青鬃坚蹄,膘肥身健,体型匀称。停下时嘶而不扬,更显乖巧。如若伯乐重生,必然对此两驹赞不绝口。
只见一对俊俏男女坐于鞍上,遥望丹阳。
“那儿就是丹阳了吧。”少年眯着双眼,满意地望着城门口。
但见此子两弯眉浑如刷漆,双目暗含虎威。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背后横背一只巨大的包裹,也不知是何物,平添少年几分威猛。
“呵呵,平安抵达!”与少年并排乘骑的少女轻声笑道。和风轻轻掠过,刮乱半缕秀发。马上美女微笑着轻轻捋顺飘散的青丝,用高兴的眼神凝望着丹阳城。
尽管日照当头,少女的美貌还是吸引着外人顶着刺目的阳光朝上仰视那一片风情。凤髻露鬓,娥眉秀目,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似是为了方便骑马,少女着一身淡粉胡裙。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如出水芙蓉,腼腆中透出可爱。
“哈哈哈,是吧。”少年豪爽一笑,一勒缰绳,催马前行。一旁少女宛然一笑,随即拍马跟上。
城门转瞬即至。
当今天下大乱,四处均有农民起义,众多大城关早已不受隋王杨广控制。如眼前的大郡丹阳已然被当地大土豪沈法兴占领。但见城楼上插满沈军军旗,五六个身着淡蓝军服的彪形大汉卡在城门口。
正值未时,城门口人员出入甚是稀松。
城防大汉中一人看见有乘马的前来,忙唤动左右,也不管其他入城者,一齐围了上去。
其中一人瓮声问道:
“公子何来?”
“江都。”
“欲打何处去?”
“东都。”
“东都,可真远啊!”那城守显是一呆,用手挠挠后脑勺,斜眼一瞥二人穿着。
确是男的英姿蓬勃,女的娇柔可爱。莫非是有钱人?可有得赚了。不怀好意地朝周围兄弟们使个眼色,其他人也正有此意,纷纷扯出兵器,把圈子围得更紧了。
打头的那个城守满意地看着自己周围的阵势,涎着脸探出脏兮兮的手,厚着脸皮道:“五两白银,公子,这入门税可给你便宜算了啊。”语罢,无不尴尬地笑笑,但意思却是你自己看着办之类的。
现今群豪起义,诸侯无不紧缺钱财。滥造钱币已然成为饮鸩止渴的“好”方法,却固然导致五州钱货滥流。黄金白银,却是假冒不得。故是在这乱世,白银价格飞涨。五两白银,足足让一个平民家庭饱食三月的了。普通通行费不过也就几铜币足已,然此帮城守漫天要价,显是看两人骑马精良,衣饰讲究,疑是富家子弟,遂想敲诈一笔。
乱世年代,如此也是难免。若果真是出游的富家少爷、大小姐,这些痞子们倒也可大赚一把。已然有不少富家子弟们留下了买路钱。想象着一会儿酒楼里的畅饮,众人不觉猥琐一笑。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可惜世事难料。
少年名叫林阳,一旁的女子是乃妹林闽,并非众城守脑中所想的富家少。二人正为某个大势力所派遣到洛阳进行某项隐秘任务的。丹阳只是路过。
话说乱世不太平,女子一般并不出门。在外抛头露面的年轻女子若非风尘,必是身傍依靠了。城守们虽有些许怀疑,但也没有在意。毕竟,高手贵人,并非处处可见。可惜他们这次明显是走了眼。
林阳微微一笑,双手一揖,徐徐道:“军爷,我兄妹俩不过是探个亲,过个路。
五两银子,怕是太守公也不敢收这买路钱吧!”众城守脸色一变,纷纷拔刀出鞘。在这乱世之中,守城兵的压力很大。奸细,逃犯,山贼,哪个不想从城门混进来的!此人莫非是歹徒?
少年好整以暇地抖抖衣袖,手掌一翻,一小锭银钱神奇般出现在手心里。随手一扔,不偏不倚掉到了城守领班的怀里。那领班忙不迭地捏紧银子,生怕掉了似的。摸这手感,怕有一两了吧。哈哈,虽没有预期中的丰盛,却也够兄弟们喝几天了。想着想着,领班的嘴不觉咧到了后脑勺。众人对林阳的敌意立消。
略为鄙视地瞅瞅那名城守,林阳眼中笑意仍是不减,续道:“众位大人在大太阳下也热得紧,小弟这么几钱碎银请拿去喝点凉茶吧。但也请诸位别再来找在下了,小子在此多谢了!”
这么一手先硬后软,使得自己既未被勒索到,也没有失众守卫的面子。适量的金钱也给以众人很好的心情,片语间便哄得众守卫高兴放行。
“你真行哦,哥哥。”放行后,林闽温柔地给了哥哥一个微笑。
林阳微微哂道:“那些守卫都是这样,看到稍有价值的人就围上去勒索。普通人家绝对要被搜刮一层皮,而且事后必定会在城内纠缠不清。其实他们本意也不坏,只不过为了一口酒、一顿饭而已。哎,这个乱世……”说到这儿,少年停顿一下,眯着眼看了看远方的太守府。
丹阳紧连江都,是联系江都和海运的必经之路。杨广曾经构思开凿大运河,关口地段定的就是丹阳,可见其独特的地理地位。
丹阳郡内景致十分恬静,一派水乡风光。水环路,路融水,桥桥相环。民居鳞次栉比,傍水而居。
主街漫漫延伸到太守府,两旁尽是些前店后宅的铺子,铺门敞开,各色商品排列得井井有条。
虽已然快到申时,光顾的人却依然不少。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偶尔路边走过数名精细打扮的江南少女,望见马上少年伟岸身形,都是眼儿一亮,却都含羞红着脸小碎步快走过去。
不吝对着悄悄偷看自己的腼腆江南美女们微微一笑,林阳续道:“总之,对付这些地痞军匪,不妨先用硬口气碰他们一下,再适当找个台阶给他们下,不至于让他们在平民面前太丢脸,他们也是不会过于追究的。毕竟他们都是苦难人家。咦?”
似是有什么感应,林阳诧异地一扭头。
林闽闻声,也好奇地朝那个方向一眺。
并不甚挤的人群被轻轻划开。一台两人力小轿阁从人群中行来。
用大红色漆过的红木轿阁上精致地雕刻着舞凤的图案,轿顶上挂着一盏精细别致的风铃,迎着和风轻轻晃动,叮叮铃铃甚是好听。驶近了,还隐隐可以闻到一抹淡淡的水仙花清香。
任谁一眼望去都能看出只是富家女子的轿子,虽显富贵,但也并非有什么奇特之物。
见多识广的哥哥为何会吃惊呢?
“哥哥,”林闽不明就里地戳戳少年的肩,轻轻揶揄道,“你不会是对轿子中的美女突然感兴趣了吧!”
就在这眨眼功夫,轿阁从眼前走过。
林阳一阵无语。妹妹外表看似文静,骨子里却净是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古怪脱线想法。好在自己已然适应了。
玩笑归玩笑,这个事情也真够蹊跷的。微捋着下巴,林阳疑惑着说道:“不觉得奇怪么?”
“嗯?”林闽依然迷茫。
“回头好好看那两个轿夫,”少年用大拇指反手指了指已然到身后的轿子,“注意他们的后脚跟。”
少女好奇地回头一望,赫然发现两名轿夫健步如飞,但令人惊骇的是他们的脚后跟竟然不沾地面。
这种踮脚式走路方法,一般人绝对无法持久,只有武林人士因自身轻功的习惯,会这样走路。而且这两名轿夫肩上扛着的轿阁少说三百来斤,仅仅是力气大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况。二人的块头并不大,但他们连行数十米仍只用左肩担着,并不像普通轿夫十数息一换肩,反倒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二人的实力,必然很强!
连个抬轿子的都已然如此,那么坐在里头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还有,”林阳续道,“刚刚就觉得那股水仙花香气很奇怪了。如果没有闻错,该是混了水仙花露的沉香木焚香。”
“那顶轿阁也不寻常。看这种木质的特殊纹理,不会有错,一定是楠木制的。还有那涂在轿阁上的红漆,红中微微透点青光,而这抹青光在阳光下会泛五彩。这世上貌似只有当朝贡品高丽红才有此奇效。再看那个铃铛。”
“哇,好可爱哦!”林闽轻轻捂住小嘴,轻叹道。
白了妹妹一眼,林阳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不觉得和李总管庭室里挂的扶桑风铃很像么。嗯?亏你还和李夫人要过数次呢!”
“哎呀呀,这么说来仔细一看还真像呢。呵呵。”林闽不好意思地涨红了笑脸。
“啊啊,无一不是精良贡品啊!”林阳轻轻一笑,意犹未尽地耸耸肩,“光我认知的东西就这么名贵了。当然了,不排除还有我不认识的宝物。普通贵族可没有这种身价啊。有意思。这么多奇珍,居然让在下一次性见识到。嘿嘿……”
“这么说来……”听乃哥一番解释,林闽亦是大为惊叹。
“嗯,坐在这顶轿阁里的人一定不会是平凡人。”林阳非常肯定地说。
轿阁越走越远,渐渐拐进一旁的墙角,就要淡出众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