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晓雯悠闲自得地看着碎岩下的这幅场景,不经意间扬了扬嘴角。每当与这宽广的水域对视时,龙晓雯总觉得心情格外舒畅,高兴非凡。
今日也不例外。
江风仍是猎猎地吹过,拂乱龙晓雯两鬓的长发。玉兰色的长衣也被大风哗哗地向后吹起,偶尔露出腰间随意别着的两本带血的请帖。如果视力好的话,也许可以看到烫金的大字及未干仍淌的鲜血。
白玉般的面庞依然细腻姣好,那种羞美的神态仍是那么引人入胜。
身后草丛间忽地传来窸窣声。龙晓雯也不回头,轻轻地自语道:“还有一次。”
草丛中却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晓雯。”声音低而不沉,哑而不喑,让人听起来怪不好受的,“这次老徐失手了。”
“啊!”修长的细眉蓦地往上一挑,然而娇躯却仍是凝然不动,丝毫不让后边的人注意到自己的内心想法,“哦?”细白的手指毫无目的地把玩着腰间的舞龙华簪,随口答道,“是嘛……”
“嘿,刨去那小子,这舞姬帖你我各得六分。哈哈哈,赌局就该如此才有意思嘛!”声音里无不透出些许得意,音调也似乎高上半分,“晓雯,这小子我可是只让你三天哦。三天之后,本大爷可得登场了。啊哈哈哈……”
“哦,是么?”龙晓雯不置可否地自语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把玩华簪的手早已因用力过猛而变得惨白。
笑声渐渐远去,江边又是一片寂静。龙晓雯方才站过的碎岩也早已空无一人,似乎打一开始就是这样。
碎岩之下,仍是千层浪花,江燕争飞。
船顺着风向,一帆风顺,不一会儿就靠近了岸边。一阵轻微摇晃中,船泊好了。
徐铁等人又早早地出现在了甲板上,还把马也牵过来了。
未那像个小公主一般昂着头一马当先,跨过了早已搭好的踏板,踩实到柔软的地面,然后在原地上蹦跳一圈,才算是完成她大小姐的登岸仪式。
接踵而至的是林闽。她也是跟着未那,轻轻一蹦,优雅地触地。然而大大咧咧的她丝毫没有注意脚前方的小块石头,仍是毫不注意地往前一迈。这一系列动作落落大方,毫不拖泥带水。
在旁人眼中,就好似这位大小姐瞄准了石头,一脚踩上。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
而林闽慌乱中伸出双手漫天乱抓,忽地抓住了未那这根救命稻草。而显而易见的结局是两人一同重心偏离,狠狠地摔倒。
幸亏林阳跟上,左右开弓,一手拉住一个,才避免上演一副尴尬的吃土局。
接过徐铁递过来的马缰,林阳抱拳一揖,表示后会有期。而徐铁也是大度地挥挥手,表示无妨。
当三人都上马后,徐铁等人又亲自下船,夹道恭送三人离去。待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方才通知左右去招呼别的客人。
这次仍是未那和林闽一骑,林阳一人独自一骑。一路上,两女都是巧言不断,欢笑声流荡不止,倒也给这无趣的旅程带来些许生机。
码头这边和未那所说的小镇离得很近,倒也省去了不少功夫。不一会儿,一个小型而密集的市场就出现在眼前。
路上不时有人叫卖着,好不热闹。林闽这儿看看糖人,那儿瞅瞅冰糖葫芦的,甚是兴奋。而未那也和林闽相去不远,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而林阳则是注视着墙角周边的邋遢乞丐们。天气转暖,可是他们身上仍是披着万年不变的伛偻衫。看着妹妹欢笑的笑脸,林阳缓缓捏了捏自己的手。
在未那的带路下,绕过聚众卖把式的人群,又转过几个弯角,一个茅草棚搭建酒家赫然在目。其中,高高挂起的“落凤酒家”四字招牌很是醒目。
这么响亮的名号居然只配这么潦倒的小店,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看着又蹦又跳地往里跑的未那,还有在后边跟风的妹妹,林阳微微一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外表看似简陋,里边确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干净整洁的方桌整整齐齐地排放着,让小小的大厅既不嫌挤却又不致显得空荡,正是恰到好处。清爽的柜台在门口处摆放着,柜后一字排放着数坛陈酒,而掌柜正在柜后查着账本。掌柜的是一个留有八字胡的老学究模样的先生,四十来岁,灰白色的先生服饰很自然地搭配着那一身微显迂腐的尊容,微微凑近账本,眯起的双眼显示出其视力的退化。
在乡下,这是多么常见的一幅情景啊,里里外外没有任何一件事物脱离了平常的概念。
“嘿!”未那小手往柜台上一撑,将身子撑立在台边,好让掌柜的可以发现她那小小的身子。而掌柜也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响声抬头眯着眼细细瞅了瞅,半晌看清来人后,朴实无华的脸庞露出一种慈祥的笑容,轻柔地说道:“啊,未那,来了啊。青莲在里边呢。”语罢,又低下头研究手上的账本去了。那种自然毫不做作,就像是在家的爷爷看见孙女回来,轻声打个招呼而已。
未那也是见怪不怪,轻轻一点头,欢呼着从柜边跳下,往店内走去。
林阳一把拉住未那细小的胳膊。这么一路上的疑点太多了,让林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或许可以瞒过一般人,但像林阳这种观察甚微的人一眼看出这间酒馆的几处不寻常之处。首先是桌子的陈放。看似整齐,但并非横纵切放,而是一种奇怪方式摆放。但乍一看上去并不会显得杂乱,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然而这种放法不影响正常走动,但如果要急速提纵的话,恐怕就会有所磕碰。其次则是布局问题。这家酒店虽然是茅草搭建的,但走进来看还真不小。内部以木架支起,丝毫没有软塌的情况。只有靠门的墙上漏出几孔当做窗户,其他三壁都是平板,所以让这个小店显得比较阴暗,故虽是白天每张桌桌前仍点着烛灯。然而这种奇异的布局在诸如烛台、壁画的点缀下却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毋庸置疑。
其实,这些酒馆的布局还算是可以令人接受的,但那位掌柜却很难令人释怀。
但凡习武之人,自身会有一定的感应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布在周围,就好似多出的视野一般。所以,习武之人都会比常人更加灵敏通变。然而,方才林阳从那位掌柜身边走过的时候,自身的感应居然直接略过了那位老学究。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林阳体验得并不多。这种人,要么是特殊功法可以弥盖住自己的气息,比如说杀手,可以完全掩饰自己的存在;而另一种人就是武功奇高,散发出来的气势可以将任何探测到自己的气场吸收掉,从而达到隐匿的效果。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这种乡间小店的掌柜啊。
所以林阳拉住未那,希望得到解释。
“嗯?”未那不解地回头看看林阳。当看到林阳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时,未那就大概猜到林阳在想些什么了。一种小恶魔似的可爱表情浮现在俏丽的小脸上,如凝脂般的玉指轻轻在身前晃了几晃,俏皮地脆声笑道:“不行哦,如果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呀,还是用自己的双眼,亲自认知吧。”
如此聪慧,如此顽皮的小女孩,林阳只怕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有些顽皮,但林阳打心底里还是很喜欢她的,从她的身上林阳仿佛看到了林闽小时候。那份天真,那份调皮,以及从举手抬足中不经意露出的不合年龄的妩媚,无不萃兑成一种迷药,吸引着林阳。
看着一旁高兴的妹妹,林阳不由得苦笑。自己为未那的魅力所吸引,自己的妹妹又何尝不是呢?眼前的这个如同妖精般的小女孩,当真是魅力超群啊!
也罢,是非还是得靠自己的双眼看清。
晃晃脑袋,怀着复杂的心思,林阳跟着未那后边往小店深处走去。
越往小店深处走去,阳光的存在感越是稀薄,幽幽的烛光散发出淡雅的情怀。最为深处的地方,静静地摆放着一张方桌。周围的桌子离它较远,而这张桌子还没有点灯,让这儿显得更加黑暗。
饶是如此,桌边坐着一个人影还是老远可以分辨出来的。
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这种比较诡异的人物,林阳一般是不会轻易招惹的。然而走在前边的未那则是十分笔直地快步向那桌靠近。
林阳苦涩地撇撇嘴,稍稍犹豫了片刻。
听见后方脚步声忽地中断了,已然走到桌旁的未那奇怪地回头看看,当看到林阳苦瓜似的脸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玉白的小手轻轻掩着小嘴儿,笑道:“又不是让你见阎王,何必如此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里的人,青莲。”说着,用小手指了指半个身子在阴暗中的身影,然后小手一挥,又指林闽,对那身影介绍道:“喏,这个超级可爱无敌温柔善良聪慧的小姑娘是林闽。”最后视线才重新瞥到林阳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这个嘛,是我新认的小弟,林阳。”
那个神秘人听到未那的介绍,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了阴暗角落。当他走进光亮的一瞬间,林闽不由得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