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淡淡的月光打在身上,仿佛连恶徒也能披上这稍微显得圣洁的光辉。不得不让人感叹原来上天在某些时候,是真的十分公平的。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风不归静静的看着眼前那一汪像他一样安静的湖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哪怕那人是如此霸道,哪怕那人是如此冷漠,哪怕那人连敷衍一下的微笑都如此吝啬……可是,那人还真的是让人如此怀念啊……“离……”话没有说出口,风不归动了动嘴唇,静静的低下了头。他发现有些东西、有些感觉,是真的让人很奇怪,只要想到一个人,连仇恨和苦痛都能让人放在一边。只要想到一个人没有在身边,那感觉比仇恨和苦痛更让人不知所措的苦涩。
在距燕南行率着众人匆匆告别,不知去向之后,已经又是一年多了。风不归和殿梦卿有回归了平静的历练生活。准确的说,是风不归回归了,而正在哼唱着刚刚路过的春华城梦春苑当红小曲的殿梦卿,还在自得其乐的煮着他刚从城里偷来的黑狗。秀气的脸庞在热气的笼罩里,说不出的扭曲。而作为文人骚客所必备的折扇,则是用来不停的扇动着小锅底下跳来跳去的火苗。吹了吹热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殿梦卿像得偿所愿的圣徒一样陶醉在其中。
“风兄,你在想女人?”殿梦卿咧着嘴,轻轻的靠在了风不归的肩膀上,一边用手指轻弹着长长的野草,一边坏笑着问。风不归懒得扭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殿梦卿见风不归没理他,摇摇头笑着闭上了眼。那神态好像已经摆明了在说:老子可是过来人!
而在离此遥远的蛮荒,那贫瘠的土丘好像脱了毛的家禽一样让人提不起再看第二眼的兴趣。土丘之下却是有一个可以容一个人勉强进入里面的洞口。里面时不时阴风阵阵,似有受尽无数折磨的厉鬼在拼命的哭喊着自己的不幸。突然一道血光从洞内射出,直破天际。整个洞内继而响起了“吱吱咔咔”的声音。仿佛一幅骨架被揉碎成粉末一样的声音。响声过后,洞内走出了一个人。那人一双眼睛,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狂热和偏执。有着吞食天地而后快的野心。如果让风不归看一眼,哪怕是碎成饺子馅,也能认得出这人就是离飞。那个亲手杀死了自己姐姐的人,那个自己亲手埋葬的人。
离飞回头看了看洞口,抖了抖身体,又响起了“吱吱咔咔”的声音。“终于成了,终于还是成了……”离飞兴奋的握着拳头,苍白的手上连一丁点的血色都没有了。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体不停地响动着揉碎骨骼的声音。就在这时,离飞猛然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天空上出现一个黑点,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人的样子轻轻的,落在了离飞面前。离飞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因为一件非常宽大的斗篷而遮住了全部身材容貌。而他的脸部仿佛并不是刻意而为,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溶于黑夜,变得模糊不清。
自以为已经可以覆灭天下的离飞正在志得意满的走出洞口之时,就在这刚刚有了轻视天下人之心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在他看来,至少也是和他不分伯仲的人。这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甚至随着他的双拳握起,几道碧绿的轻烟从周围飘起,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凶鬼。几只凶鬼吸收了碧绿的轻烟,越变越大,瞬间就有了磅礴的气势。而离飞则放开了所有的杀气,一时间,凶焰滔天。几只鬼影开始鬼哭狼嚎,那声音似乎要把人的灵魂都震得粉碎。“我,喜欢,安静……”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略带沙哑的嗓音,有点落寞的说道。刚说完,那嚎叫的碧绿鬼影和离飞滔天的气势,马上就散于无形。离飞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着神秘人怎样动的手都没看清楚,就被压制在下风。
连眼眶都瞪出裂口的离飞后撤了两步,更加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人。“阁下是谁?可是我族仇敌?”神秘人云淡风轻的抖了抖衣袖,缓缓开口道:“只是看你够不够资格逆天改命、毁灭天下罢了。”看着神秘人理所当然的说出这话,离飞想,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这样对他说话了。只是离飞眼中的狂热并没有丝毫的递减,冷冷问道:“那,你是来阻止我的?”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负手转身,看着远处。过了好一会,才悠悠说道:“你想做的,正是我想做的,我又怎么会阻止你呢?这个天下所存在的价值,现在也只剩下了用来陪葬罢了。”神秘人突然疑惑的用手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头,似乎想要想起什么,又似乎想要为自己解答。
离飞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神秘人已经静静的飞走了。除了这风都吹不散的血腥味道可以证明,否则离飞几乎都不敢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属于这个世间,是不是真的有人存在过自己的面前。
“要开始了……”离飞摇了摇头,似乎要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刚刚的不安和疑惑,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抚了抚额头。紧接着微笑变成狂笑。笑声里饱含了在极度压抑之下得以释放的快感和不能让世人琢磨的满足。
而这时的殿梦卿,轻轻抖了抖鼻子,看着淅淅沥沥下起来的小雨,莫名其妙的咧了咧嘴,嘟囔着“要变天了……”运功撑起了一个气罩,阻止雨水打醒正在酣睡着的风不归,殿梦卿注视着风不归,露出了一个从不曾有过的表情。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心烦过、忧愁过的殿梦卿,竟然眯一下眼,两行眼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流了下来。使劲的咬着嘴唇,殿梦卿伸出舌头舔了舔落在嘴唇的眼泪和慢慢渗出的殷红鲜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血色美玉碎块。
抽泣两下,殿梦卿还是用手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我?为什么我会遇到你……为什么……”殿梦卿泪眼远眺,看着远方,仿佛那遥远的变得乌云阵阵的远方,是这天底下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