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工作,我直接跑去了林一玮的医院。挂了神经外科专家号,45元。我掏钱时,不由感叹,这家医院的挂号费真是越来越贵了!
林一玮见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我还琢磨呢,我坐诊了好几年,可算碰见个重名的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你!郁半梦,你脑袋让门夹了吗?看哪门子的脑神经!”
我根本就没理会他的玩笑,直接问道,“顾希楠最近跟你有联系吗?”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
“你就说是不是!”
“你不看病捣什么乱。这事咱回家说!”
“我花了钱来看病的!”我把钱拍在他桌子上,“45,专家门诊。我有急事,你赶紧告诉我。”
“昨天联系上的。他问了我近况,还要了你的联络方式和住址……”他连忙冲我摆手,“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保证!”
“可他不是依旧把请柬送到了我家吗?”我长吸一口气,把不断攀升的怒火勉强压了下去,“你把顾希楠的联络方式给我。”
“嗯?”林一玮明显脑回路跟不上我的节奏了,“干嘛?”
“有用!”
我站在医院外的树荫下,犹豫了很久,依然没有把电话拨出去。手掌紧握手机,手心微微出汗,难以让人察觉的颤抖。我很害怕。
爱一个人越久,就越难发现自己依然爱他。怨一个人越久,就越觉得没有理由怨下去。到最后,满满的只剩下当初的爱意。
是的,我依然爱他。
他过的好,我会开心地笑;他订婚了,未婚妻不是我,我会难过但也会祝福……所以最初的几年,我恨他。而失去他越久,我越发现我想他。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喂,您好,哪位?”
熟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达到我的双耳,让我的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下:“郁半梦,我回来了。”
我试探性问了一句:“顾希楠?”
“真好,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我问道:“什么事?”
“老同学叙叙旧。阮卿生日宴的请柬,你应该收到了吧?”
顾希楠此时温柔的嗓音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在我的心脏。
“我也有事找你,见面说吧。”
“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好,半个小时后到。”
我驱车匆忙赶到咖啡厅。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却不敢再前进一步。如同这些年来,我常来这里,可始终不敢踏入。
我背靠在咖啡厅的墙边等顾希楠。没多久,他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来不及多想,直起身走过去,露出了职业的笑脸,说,“好久不见。”
顾希楠看到我,身体明显一顿,他说,“好久不见。”
之后却都相继无言。
这就是我害怕的原因。害怕无话可说,害怕无语凝噎。
“这么热的天,怎么站在外面等我?”他抬起手,伸向我被汗水****的额头,却被我猛地躲开,“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进去吧。”
现在看见他,我的心脏依旧会怦怦乱撞。
“这里一点也没变,和记忆中一个样子。”顾希楠摸了摸门把手,拉开,“你也和记忆里一样,没变。”
我一脚迈过门槛,故作轻松的模样,“建筑物没变化,可人变了。”
“你好,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
我连忙叫住服务员,“一杯蜂蜜柚子茶。”
顾希楠笑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喝茶了。”
他就在我眼前,我甚至连自己都没法继续骗下去。我很想向他大吼,把我这些年的喜怒哀乐一股脑地倒在他的身上,但我没了那个资格。
“你这些年你不在大陆,我们也断了联系,当然你什么都不会知道。”我把玩着桌牌号,面不改色,“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想见见你。”
我惊讶他的坦白。稳了稳心神,直入主题,“我也说过,我有要事和你谈。”
“西蒙下季度的新品服装广告代理,我想争取。”
顾希楠自嘲的笑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我要是说,不想给呢?”
我一时间无从回答。上学时,顾希楠安安静静从不多说一句话,但在斗嘴上,我却意外得从未赢过。我忽然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在“打肿脸充胖子”,装x!
年少时,大量悲伤的、开心的回忆侵袭了我的思想,我开始头疼欲裂。我勉强向顾希楠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带着抱歉的口吻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没等顾希楠回话,我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顾希楠的回身凝望着我的身影,心中担忧不已。
卫生间,我用凉水拍了拍脸颊,双手拄在洗手台,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觉得,体内的另一个女人又在挣扎着脱离我自己的控制,破体而出。我压抑着低吼一声,尽量压回所有情绪。
与此同时,映照在镜中的女人俨然成为另一个女人,骄傲的、妩媚的。
女人对着镜中自己的蔑笑了一声,就仿佛那人不是自己一样,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一声不同于以往郁半梦的清冷女声,在顾希楠身后响起,“顾总。”
顾希楠凝眉回头,一脸担忧的问,“郁半梦,你没事吧?”
女人娇笑倩兮,却让顾希楠的眉头皱的更紧,“没事。让顾总担心了。”
顾希楠轻咳一声,说,“没事就好。”
我面上笑的温暖明媚,心中却一阵冷笑,顾希楠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可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顾总,我会为您在这次的代理项目中,争取最大的利益。我相信,也没有人可以这样向您保证。”
“郁半梦,我是不会把这个项目给柏岚公司的。你要是一直和我谈论这个,那你走吧。”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急急的问道,“为什么?”
“我请心理专家研究过你的病例,你并没有患上人格分裂。你只是因为打击过大,患上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别装了!”
“耍我很好玩,是吗?”我气得差点一抬手,就将茶水泼在他身上,“顾希楠,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或许说,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我眼瞎,没看出来!”
“叫我别装了!拜托,你才别装出一副‘老朋友叙叙旧’的模样,好吗?”我冷笑道,“你这样,我看着恶心!”
“你以为我会释怀,和你坐在一起喝茶,不咸不淡地谈起过往?别逗了,我要是会原谅你!猪都会上树了!”
我软软诺诺半生。为他挨骂,为他挨打,为他受尽排挤……甚至我为了他,差点与最疼我的母亲反目。我曾那样不计后果的爱过他,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对我的?他一走了之,不声不响地便放弃了我!我怎能不恨?我当然恨他。可时间一长,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思念。
我看着他这张我思念了快七年的脸,又恨不起来。我眨眨眼,想将眼中的泪努力憋回去。
“我走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广告代理,我是一定会争取到的。”我拿起包,“我只希望你能对我公平些。”
我转过身,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顾希楠,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你别对我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