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上界,这个如天堂一般神圣的地方,是没有黑夜的,而事实刚好与传说相反。
这里和中界一样,有着日升月落的昼夜变化,太阳和月亮也异常耀眼,但是上界的诸位神明们却相当清楚的——这里的变化,是在中界最后一个联邦国湮没的时候发生的。
在这之前,上界只有无尽的光明,在上界无法存在任何黑暗。
而此时,太阳光却有些莫名的黯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毁灭」一阵心烦,但她还是要做好眼下的事情。
“喂,「毁灭」……”然后,这位神王的注意力就被「战争」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毁灭」疑惑。
“那个,不是我说……”「战争」用手指刮了刮脸,“主神大人她,现在已经迟到得……唔,半个小时了啊。”
“哎呀……”
“她再不来的话,那些蠢家伙可能会气炸的。”
“我先去找找她?”
“不好吧,你也是迟到的人。况且,你在开会这方面上的名声也是众所周知的……谁知道你走了以后会不会有人给你扣上一顶帽子。”
“那……你去?”
两位神王隔着脸色很不好的「命运」的座位窃窃私语时候,她们身后的最高王座处的空气突然疯狂地抖动起来,「毁灭」不禁转头向后看去——一道黑光毫无征兆切断了王座前方的空间,它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格外模糊,接着,那道裂缝缓缓张开,如恭迎贵客的大门一般,露出了主人的脸庞。
金色的双眸平静如水,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难免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凌汐。
刚才还有些闹哄哄的神明们,此时却危襟正坐,变得像课堂上的学生一样乖巧。
“这就是威严的作用吗……”「战争」暗暗赞叹。
“不止威严,”「命运」笑了笑,“还有绝对的力量威慑。”
“恭迎主神大人——「混沌」!”门前的守卫再次震天一吼,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
“各位,”凌汐缓缓开口,“日安。”
“日安,主神大人。”诸神异口同声地回答。
“既然都来齐了,那就让我们……”
“正式开始会议吧。”
————
视线的前方,和风的古老宅子在月光中静静沉睡着,构造看起来如此古典,却又找不出任何陈旧的感觉。它的四周被群树环绕,下界的春日早已经结束,能欣赏到万花绽放的日子也随之悄然流逝,「绝望」为此的确感到些可惜。
今天的夜空被群星点缀,虽然是永夜但视线也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在忘川小畔上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并不困难。
任职绝望的死灵在山头上眺望着屹立在河中高耸的建筑,唇抿在了一起。
“喂……那边的女人!”空灵的声音传来,带走了「绝望」的注意力,“你要是再擅自脱离队伍,等等可赶不上摆渡人的小舟了啊!”
被叫到的她转头看向那个如雾般飘飘渺渺的队伍,他们正慢悠悠地向前推进着,就像一根银白的带子。
“你们先去吧,我会来的。”「绝望」转过头给出了回话。
问话的人没有回应她,或者是他也懒得去搭理这多次犯规的家伙,随着队伍一起朝着河飘走了。
「绝望」今天是跟着转生的队伍通过界线才到达下界的,她在中界流连了几天,自己魔力上的封印也一直没有解开,这让这位死灵困扰不已,对被称为“主神大人”的上司的担心也是一直放下不下。
直到回到了下界,那种封印的憋屈感觉才唰地消失,魔力充沛的感觉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不过说起来……
前几天要给主神大人带的那些小吃,在回家的途中都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见她,被打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有些糟糕。”
「绝望」叹息了一声,朝摆渡人的木屋缓缓飞去。
进行不被重力限制的飞行对死灵来说非常简单,她也不用担心会风光大露的问题,从这里出发远离轮回的队伍,况且这附近是荒芜的大片丛林。
夜晚总是会让人感到愉快。
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绝望」也不例外。
尽管此时临近冬季,迎面而来的空气也没有寒冷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下飞行是最惬意的。
可是就算是再想要享受,面对忘川小畔前宽阔的河流也不得不放下享受的念头。
因为这条名为无妄河的无际河流,拥有特殊的性质——从畔的这边过去的人只能乘摆渡人的小舟渡河,要从此岸过去的人在河面上是飞不起来的,唯一能在河上漂浮起来的东西也只有舟子的船,相反的是,灵魂们到达了彼岸后却能在河上自由地畅行,不得不说这条河还真是有恶趣味。
这种性质,在河上构建出了分化生死的真实结界。
远离「绝望」的转生队伍发出了闹哄哄的声音,也不知道它们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Bienvenue~各位客人,现在咱处于暂时休憩当中,要过河的客人们,请稍微在这里等待一下~”坐在码头的木制台面上,随意晃动着双腿的死灵少女一边朝着在庭院里停留的灵魂们卖弄着让人听不懂的外界语言,一边将盘子里的豆包丢入自己口中。
(*这里所说的Bienvenue是法语,在翻译成汉语是欢迎光临的意思)
看到被风吹起的绯色发丝时,「绝望」仅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骚动的始作俑者究竟是哪个偷懒的家伙了——穿着蓝白二色为基调的自制和服,一只手扶在靠着肩膀的长柄大镰刀上,生死之间的舟子——这条分化生与死的河流的摆渡者,酒泉子大嚼着口中的豆包,手指摩擦着刀柄。
“……”飞行着的死灵优雅地降落在了地面上。
“啊,「绝望」,好久没来我这玩了哦?”察觉到她的到来,舟子在码头的地板上转过身,“我只是「暂时休息」,完全没有在偷懒!”
“这么多灵魂……你想让它们都自生自灭吗?”「绝望」的双手抱在胸前,这是她教训人时的一贯动作。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
井字当头印的「绝望」不知从哪里取出一袋钱袋,并将它狠狠地砸向了酒泉子——因为是这个家伙,所以需要较比常人的特殊手段来教训她。
目视钱袋在半空中旋转的酒泉子立马伸出手抓住了它。“唔啊,好险!”
保持着后仰的奇怪姿势,酒泉子皱起眉头对着「绝望」大喊:“这样很危险的吧!你没听见可爱的金币们在哀嚎吗?”
“谁让你偷懒了。”冷冷地回给酒泉子一个白眼,「绝望」却不由得感到奇怪,“不对,你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生平贪财,以“贫穷是大忌”为人生格言的酒泉子总是保持着工作全勤的良好记录——此时却露出一副颓废的懒汉模样,而且家里的庭院落叶堆积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勤劳的酒泉子家里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懒得动啦,我已经这样好几天了呀。”
“酒泉子!!!”
“停停停,痛啊!”被来势凶猛的手刀正击中额头,酒泉子抱着头就地蹲了下来。
“无妄河是下界进行轮回的基础,你知道这样偷懒的话会有多少灵魂被滞留吗!”
“对不起——”舟子连忙道歉,“我去「懒惰」那里拿了点东西回来以后就不想再动了。”
“你又去回生庭了偷东西了?不出所料。”
“这个是我的兼职!还有不是偷,是借哦!我每次都有还的。”
酒泉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准确来说,被拿走的东西凡是被酒泉子看中的都会被她「仔细」地收藏起来,只有已经看过或者不感兴趣的才会被归还回来。
“应该是诅咒。”
“诅、诅咒?!”
“你要是勤劳起来的话,诅咒可能会自己消除掉吧。”
“啊,先不提这个好了。你突然的拜访意味着什么呢?”
“工作,趁我不在的时间偷懒,这样的家伙才应该好好教训一顿。”
“别别别!”
“开始工作!现在、立马、给我、动起来!还有,把你的庭院打扫干净!”
“好的,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
“好的,大王。遵命,大王~”
听着可爱的尾音和轻描淡写的小偷事迹,「绝望」淡漠的脸上露出了苦笑。酒泉子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接着往嘴里塞起了豆包。
“先等我把这几个豆包吃完……”
“别吃那么快。”
竖起大拇指表示全部没问题的酒泉子,先是将剩下的豆包挤进鼓鼓的嘴里,然后沉下脸、双手在地板上撑住身体,成功地向「绝望」表示自己——
噎、噎住了。
“我都说了别吃那么快,傻。”「绝望」使劲拍着酒泉子的背,嘴角无奈地耷拉下来。
“哈啊,得救了得救了。”面色痛苦的舟子强硬地将噎住的豆包咽了下去。
“笨蛋一个,现在先拜托你载我渡河咯?我些……急事。”
“嗯嗯,上船吧。”
酒泉子此时重获活力地抬起头,立起身跳下码头,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
“真是有干劲啊……”这样吐槽到的「绝望」在酒泉子解开拴住船的绳子后,便跟着她上了船。
酒泉子撑起桨,小船朝前方缓缓前进着。今晚没有川雾,行驶起来格外畅快,甲板上的舟子心情可能也因为这个原因变得愉悦——亦或者不单单是这一个原因,无妄河上没有川雾的日子并不少见。
“嘿,「绝望」,”酒泉子突然唤了船舱中的乘客一声,“你还记得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酒泉子啊,怎么了?”
“嗯嗯!请再说一遍!”
“酒、泉、子。”
“呼啊,感觉真好~”
“哎?”「绝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摆渡人为什么停下了划桨的动作。
前方的酒泉子转过身,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因为,比起我的神格职位,「绝望」更喜欢叫我的名字呀~”
“嗯。”
“因为名字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不能、不想、不愿意去忘记的东西。能有「绝望」这样一直提醒着自己,我一直都很高兴。哼哼,礼尚往来,今后我也要用名字来称呼你!”
“驳回,「绝望」就是「绝望」。”
“诶!真冷漠!”
「绝望」的嘴角轻轻提起,注视着酒泉子的背影。
微风拂过水面,吹起了舟子被两个骰子点缀着的双马尾。
“话说回来,你好像有急事吧?”
“要赶着去找主神大人。”
“哎?”前方的酒泉子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主神大人她,她现在没有在下界哦。”
“……你说什么?!”「绝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往日淡定的面孔有点破裂,“她…还没回来?”
“是啊。”酒泉子慢慢悠悠地撑着小船,今天无妄河上风平浪静,让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酒泉子对在这里做摆渡人还是挺满意的。
因为她任职神格「贪婪」,忘川小畔也没有老古董们啰里吧嗦的规矩,在这里开展生意也不会受到妨碍。所以在这里她的心情一向很好,不过今天她的客人或许不能保持她的好心情了。
「绝望」伸出手猛地拉住酒泉子的衣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喂喂!你冷静点,别扯着我袖子,船要翻啦!”酒泉子把自己袖子抢了回来,赶紧稳住船身,认真地看着那个紧张的客人,“真是的,急什么啊,换作别人这样可能已经被我丢下去了。你想说的是什么事?”
「绝望」已经顾不得挖她这句话里的错误了,她焦急得差点吼出来:“就是律音没回来的事!”
酒泉子眨眨眼,从「绝望」连尊称都顾不上使用看出了这个属下很着急,自己也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主神大人她不是和你一起去中界了吗?”
“是……但是后来她说她要自己先回去……”「绝望」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她没有来下界?!”
“确切的说,是一直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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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子】:这个名字来源于宋代词人潘阆的同名词作——《酒泉子·长忆观潮》。至于为什么要取相同的名字,是因为有了和潘大人对于河流的相同意境,还有要对这位大词人致与崇高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