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不和,便大打出手。混乱间,不知谁砍掉锁住囚笼的铁链,十三个奴隶全部逃出。双方杀红了眼,除了自己人,一个不放过。冗国奴隶们为了活命,被迫加入战斗。
明晃晃地大砍刀正要碰上青桑的脖子,青安乐大吼一声,将那人的双手截住,清脆的骨裂声清脆在耳,他再往那人肚子上一脚,砍刀的主人直接暴毙。
习习风起,大雨滂沱,所有人互相厮杀,全身上下混满泥泞,肮脏疲惫。就在青安乐徒手双拳,渐渐不敌刀剑之刻。一柄银枪深深地刺穿正凶横地扑向他的那名山匪的后颈。
山匪倒地之后,青安乐的视线才完全开阔。
首先出现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宝驹,它高昂着头颅,前掌毫不留情地踏上尸首,残酷不惧。
接着便是那个沐浴在雪中的男人。银白色绸衣仅仅打湿,一尘不染,点滴血丝都没有,他俊美的脸庞上,那一双眼像猫,高傲不羁,看穿万物,弗如天神。
他手持的长枪,枪身为通体银漆黄花梨木,光滑明亮,精钢卢叶枪头,浮露古纹图腾,枪长九尺,霸气凌然。
青安乐去过凤遗,凤遗城中央的将军庙,供奉着一把一模一样的枪,它的名字叫“风雷”。
青桑也有幸去过一次,也同样看见过。此刻,他大大的眼中闪烁着激动和兴奋,也不顾危险,不管遍地血腥,大声喊问:“宫本将军?你是宫本绛臣大将军吗?!”
又刺出一枪,宫本绛臣才勒马回头,略微惊讶地打量青桑,又瞥了眼青安乐,笑了下,才继续奋力厮杀。
青安乐心中想,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人啊,当所有人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永远像主角像偶像一般出类拔萃。与生俱来的,他为战场而生,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屠杀厮砍,完成得优雅如舞,仿佛一门来自地狱的艺术,无人能超越,无人能打败。
宫本绛臣。他心内又念了一遍,宫本绛臣……
山匪全伏诛,官兵死伤过半,冗国奴隶……共一十三人,由于青安乐的保护,青桑成为幸存下来的第二人。青安乐重伤昏厥,不醒人事。
青桑吃力地背起他,艰难地步履至白马旁。雪王戒备地后退一步,定住,战备地警告低吼。
“你是宫本绛臣大将军吗?”青桑抹去脸上残留的鲜血,一双纯真的眼睛露出来,与他对视。
“是。”宫本绛臣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异国少年。
“我叫青桑,他是我哥哥,叫青安乐。”青桑淳朴地笑起来,“我哥哥说,只要碰到你,你就能带我回家,对吗?”
宫本绛臣一愣,若有所思片刻,才说道:“青桑,你哥哥伤得很重,你们跟我走吧。”
“好!”青桑回答得毫不犹豫,却不让任何碰青安乐,执意亲自背他上马车。似乎怕青安乐的结局会如同那个奄奄一息的冗国奴隶,被楮国士兵补上一刀而最终丧命,才想尽可能保护他。
等青安乐醒来,一直在身边伺候的青桑才松了口气。楮国的军医说得没错,青安乐命硬,不容易死。
“这是哪?”他问。
“我们又回到了沙漠。”青桑揉净毛巾,替他拭擦枯黄发油的脸,补充一句,“是宫本大将军救了我们。”
宫本绛臣救了冗国人?他没有完全消化这个荒诞的意识,又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奴隶。”青桑笑,“宫本大将军跟领头卒买下我们俩了,我们现在是他的奴隶。”
“哦。”青安乐淡淡地笑,接过他给的药碗,不管苦不苦,一股脑儿喝下去,呆呆滞滞,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帅营,宫本绛臣手写着给朝廷的捷报,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是冗国的那两个奴隶要见他。
他吩咐让他们进来,才放下手中的笔,收起桌上的东西,等待那两个人的到来。
青桑笑,青安乐冷漠。
青桑朝宫本绛臣一拜,以示礼貌感激,青安乐什么都不做,只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没错,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是冗国人,是你的敌人,我们杀死过你的国民,存在着血海深仇,为什么无端端地,要施恩救我们?
“我没救你们。”宫本绛臣语气平静,“我只不过缺了点人手。”
“人手?你麾下这般多将士,会缺人手?”他不信,“而且还是异族奴隶。”
“我缺得正是奴隶。”宫本绛臣说,“以后你们听命于我,必须随时待命。”
青安乐断然拒绝:“我感激你的救命恩情,但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不会为他国所用。”
“青桑呢?”他温柔地问,“你怎么没问问他的意见?”
青安乐一怔,转视青桑,青桑一脸为难,又有些迷茫。
“青桑。”青安乐唤他,“你想留下来帮宫本绛臣做事?”
“……”青桑支支吾吾地回答,“宫本大将军说……如果我帮他做事,不但是报恩,战争一结束,便可以送我回家。”
“你信他?”他又问。
青桑忙不迭疑地点头。
“你也不问问做什么事,就信他,信一个敌国的将军?”他再三问。
无言以对中带着迷茫,青桑听不懂。
青安乐心中泛起苦楚,不知该可怜还是该原来他的无知。愚昧百姓,愚昧百姓,这一个常常能从文官酸腐的口中说出的词,如今看来,确实有道理。罢了罢了,别人的命运,不是他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青安乐轻叹,不再强求,“宫本绛臣,我的命是你救的,给我把刀,我还你。”
一听此话,青桑慌了,急急反对道:“不行,哥,我好不容易救活你,你怎么可以死?!”劝解越说越乱,他竟然立马拉住他双手,束缚他不让他有所动作。
青安乐和青桑一时间僵持不下。
“何必呢……”宫本绛臣随口一句,站起身,凑近他,“三个国家,你都不属于……何必呢,为了个不相干的国家,要一死。”
“你说什么?!”青安乐目光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