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军并不追赶,而是六万大军入驻三座收复的城池,加固防御,休养生息。另外两万随时赶去为冗军准备攻陷的新城池做候补援军。
他们不再继续收复,而是静静地等待宫本绛臣的下一步指示。
颇具西洋风格的帐篷中,华丽的貂毛榻上,眉眼妖异的年轻男子一身高贵的墨色镶金胡服,金黄的短发异常扎眼。他手里随意晃动高脚琉璃杯里的葡萄酒,火辣暴露的性感美女蛇蝎般紧贴他身上,似乎恨不能将他诱惑进自己体内。他放松身心享受,嘴角始终邪魅地扬起。
“禀、禀告少主!”一个大将打扮的人冲撞进来,行礼道,“少主,楮国不知来了什么厉害的角色,三日便攻下三座城池!”
“你说什么?!”金储戎直起腰背,危险地眯起双眸,“……他人呢?”
“将军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他愤怒地将琉璃杯甩向地面,红色的葡萄酒顺着破碎的杯子流入地毯。
帐内的其他人顿时大气不敢出。
为了接一个女人你从前线擅自跑掉,我也没多说什么。但是……这么久了居然还不回来!?
“去!捆也得给我捆回来!”
“诺!”
因为招募新兵以及整合等问题,宫本绛臣在皇城的时间延误至十二天。而这一日,正好传回战场的捷报。
朝堂上。
“哈哈哈!”胤昭帝手持捷报奏章,龙颜大悦,不禁夸奖道,“仅仅三日,便攻下三座城池。爱卿不愧为军事奇才啊!”
穆词殉听完此战具体内幕,不由心下赞叹。果然是一场漂亮的首秀!
“皇上过奖。”宫本绛臣谦让地拱手,不多评论,“下官已作俱准备,明日即可启程。”
“好!好!”胤昭帝应允道,“明日,朕和百官亲自到城门送别爱卿。”
“谢皇上。”
他低头行礼,面无表情。
如果不是查看情报发现,这一个月来,冗军的打法有依葫芦画瓢的嫌疑。令他断定,真正的主帅并未处在指挥状态,似乎并不在敌军阵营中,估计这一仗,打得未必轻松。
走出朝堂,宫本绛臣叫住穆词殉。
“恭喜大将军首战告捷!”
“同喜同喜。”
穆词殉问:“大将军找本王有什么事吗?”
“绛臣有一事需要王爷帮忙。”宫本绛臣沉声道。
“哦?”
霞云满天,夕阳迟迟留恋天空,未全部落下。此时的宫廷外,该是千家炊烟的温暖场面了吧。宫本绛臣独自踱步回住处。
唐浅自从那天一声“骗子”,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已经九天了。其实,他也找着各种借口躲她,他不敢再见她伤心的模样。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他叹息。
突然,宫本绛臣停下脚步。
满满的一桌菜,那个熟悉的黄衫女子,带着温柔的笑颜,坐落黄昏,仿佛妻子在等待自己的夫君回家。
他愁苦的眉舒展,也扬起微笑,大步走过去。
他们之间,存在心有灵犀的默契,是任何语言都无法代替的。
安安静静地吃饭,唐浅习惯地给他夹菜。
“军队伙食不好的时候,记得别挑食。”
“嗯。”
“不许喝酒。”她继续叮嘱。
“嗯。”
“还有……”她眼眶微微湿润,“好好照顾自己。衣服什么的,破了脏了的话记得托人捎回来。”
“嗯。”
“记得多写信报平安。”她已经哽咽了。
“嗯。”
她忍不住又一次央求:“能不能……让我陪你去?”
“唐浅……”他悲伤而无奈地唤道。
“好啦好啦!逗你的。”唐浅勉强笑起来,顺势用指尖挑去险些滑落的泪珠。
“唐浅,我有东西要送你。”宫本绛臣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匕,放落桌上。
那柄短匕不过五寸长短,匕把匕鞘皆朴实无华。她拿起,抽开观赏,只觉月华之光一闪而过,漫透十足的冰寒。
“好利的刀刃!”她惊呼。
“它叫徐夫人匕,是件古器……毕竟你是女孩子,有这个防身轻便些。”他解释。
“徐夫人匕,这名字好熟……”唐浅仔细思索,也没想起。
《史记刺客列传荆轲》记载:燕太子丹使轲刺秦王,豫求天下之利匕,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白金。使工以药粹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卿。
这是一件刺杀未成功的旷世短匕,它冰冷的仇恨杀气仿佛封印千年万年,悄悄等待有缘人的饮血开启。
宫本绛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要想该想的太多,根本得不到休息。
“叩叩叩。”
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他起身张望,是唐浅。
唐浅不好意思地问:“我看你灯亮着……你也睡不着?”
他冲她笑,拍拍床褥,打趣道,“是啊,枕边差个小娘子。”
“无赖。”唐浅嘴里厌恶地嘟囔,却也毫不犹豫地躺到他身边。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她问。
他忽略愧疚,故意调侃道:“哟,姑娘你还想见到我这无赖呀?”
“说正经的呢。”她作势踢他一脚。
“哦母老虎!”
“你再说一遍!”
几句话不和,两人在床上打闹起来……许久,才累得双双躺下。
“唐浅,我能抱你吗?”
宫本绛臣轻轻地问。
唐浅点点头,乖顺由他抱着。
“别说话,让我好好睡一觉。”他闭上沉重的眼睑。
“好。”
她收拢淡淡地哀伤,柔声答应。
宫本绛臣啊宫本绛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在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了……
轻微的关门声落下,唐浅睁开眼,毫无困意。这一晚,她根本没有睡,因为早已预料,宫本绛臣会偷偷离开,不辞而别。
外面依旧黑暗,唐浅认真地洗漱完毕,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定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许久。
打开台前的玉簪粉盒,轻轻拭搽面容。棉团以清水稍濡,拂过玫瑰丝红胭脂饼,微顺笑颊涂上,芳香扑鼻。手握螺子黛,蘸水巧画柳叶眉。贴花钿,红梅样,似绽放于万般白雪。口红纸薄薄一张,含唇间,轻轻抿,一幅美人图。
她散下长发,拿起羊角梳,庄重神圣地从头梳下。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