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臂背打起枪身,大退两步,右手托住枪末,随即扬力松手,尾端使劲向后冲撞,待一半置于她身侧,她手腕借力迅速旋动枪身,头尾倒置,回收握紧,同期猛然扭转腰身,腾出一手,另一手拼力回刺。徐而诈降,转马回枪!
唐浅明眸璀璨,嫣然一笑。
三月春意洋溢,花香风迷,几片梨花瓣轻巧地落于枪尖之上,仿佛一声呢喃,告诉这个坚毅的女子,一年时光已逝。
而冥冥中,难以捉摸的宿命齿轮,也在她作俱准备的时刻,悄悄转起。
楚和二十六年,冗国借由两国交接边陲的茶马事件发动战争,议雅阿祖遣其子储戎少主亲自领兵督战,迅速吞并与其相邻的十八座城池,其中也包括胤昭帝第七子穆词靳的郡土。穆词靳重伤回朝,胤昭帝震怒,派十万大军压制,却收效甚微,冗国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形势岌岌可危。
咸袖太子乘机向胤昭帝诬陷穆词殉携其弟有通敌叛国之嫌,胤昭帝听信谗言,即刻封锁王府,将其软禁府中。
书房。
穆词靳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正在做木匠活的穆词殉,大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木匠?!”
“……”
“哥!那个狗屁咸袖都欺负到家了,你还能沉得住气?!”
“……”
“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提刀去把他宰咯!”
“……”
“哥!你倒说句话呀!?”
穆词殉淡淡地开口:“闭嘴。”
穆词殉便乖乖地再不敢说话了。
而这场戏剧性的场景恰巧被刚过来的图阅撞见,朝着这对活宝兄弟,他笑不可支。
“死书生,笑什么笑。”穆词靳黑煞一张俊脸,但也只敢背地里嘀咕。这世上他谁都不怕,连自己亲爹也不放在眼里,但就怕两个人,第一是穆词殉,第二就是图阅。这个老哥派到他边上的书生,不用动武也随时能把他整死。
也是这个书生,他都准备抵死顽抗了,半路硬是将他拉回皇城,害的他们都被咸袖那小子陷害。一想到这,他顿时来了火气,胆子也大了不少,凶神恶煞地质问:“图阅!都是你,要不是你拉我回来,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图阅摸摸鼻尖,微微一笑:“蛮牛,我救了你一命,你这样报答恩人哪?”
“我用你救!?哼!”他毫不领情,侧头睥睨。
图阅依旧笑,语气略显无奈:“蛮牛,你要撒火冲你哥去,这可是他的主意,跟我是半点关系都挨不上的。”
“你这厮,还怪我哥……”
“闭嘴。”他还想骂,穆词殉又来淡淡一句,他那正张大的嘴巴滑稽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给合上了。
这下,图阅笑得肚子都疼。如果有一天他会死,那肯定是被他俩给逗死的。
穆词殉瞅他一眼,“笑完没?”
“咳咳。”他故作咳嗽,恢复神色,“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已办妥,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今日。”穆词殉终于放下木活,“蛮牛,给我拿朝服去,我要去见父皇。”
“好嘞!”
他兴奋地跑出去,虽然不知道穆词殉要做什么,但他坚信他哥哥肯定不会被动挨打。
图阅目送他离开,浅笑摇扇:“这蛮牛,幸亏摊上了你这么个哥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我也幸亏有他在,才能苟活于世。”穆词殉眼神露出一丝哀痛。
这两年,咸袖刚愎自用,更是使尽各种手段迫害他们两兄弟。如今,他穆词殉的漫天大网已经撒布完整,也该时候收网了。
图阅望着眼前这个高贵的男人,第一次恭敬地行礼:“王爷,切记玲珑残局。”
从他八岁那年,穆词殉于乱葬岗捡回他,他便有预感,这个男人以后注定会成为江山霸主。
从朝中回来,穆词殉便去看望扎安绘,之后在府内小逛起来,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衔梨居,眼前已成废墟,那个大胆的女人也消失两年之久。“乾憩”死后,他便不能再寻找她,那紊绕心间异样的羞辱怒火只能埋葬深处。
“刷刷……”
附近像是有人在扫地,穆词殉惊讶地循声望去,见一个婢女打扮的人正低头打扫废墟。
“谁?”
婢女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穆词殉的双眼,穆词殉稍稍错愕。她见是王爷,一慌张,赶紧伏地行礼:“参、参见王爷。”
“流萤,怎么还不回来?王妃都等急了!”远处,另一个婢女叫唤道。
穆词殉恢复常态,挥手道:“忙你的去。”
“是。”
流萤匆匆跑走。
“流萤?”他喃喃自语,无奈一笑,“流火之萤,羸弱偷生。我的王妃倒真给取了个好名字。”
子时,一个身影驾骑汗血宝马冲出皇城,他深邃的眼眸投射出冰冷,金色的锦缎飙现王者之气。出了城门,穆词殉勒住缰绳,马空起半身而嘶吼,直长有力。
他直直地盯住姬宁山塔狱的方向。
他要去找一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能扭转局势,助他一臂之力!
“楮国大将军,宫本绛臣。”
图阅曾经不假思索地告诉他。
午后,郑伯恭恭敬敬地将穆词殉领至小院不远处的界限。
“王爷,跨进这条界限,前方便是大将军的住处,老奴原路返回,什么都没看见。”
“退下吧。”
“是。”
郑伯走后,穆词殉朝小屋走去,四处环境清幽,草长莺飞,倒是完全不像牢狱。
忽地,他在距离小院外几步路停顿。
一个女子正背对他,坐落院子的石凳,写些什么东西,她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梳起简单随意的发髻,露出一段柔白的脖颈,衣裙浅黄,拂如光晕,和煦安宁。
怎么会有女人?穆词殉微微皱眉。
唐浅正专心置致地抄诵《九龙朝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询问声:“请问姑娘,这里可是……”
她疑惑地转头,一阵大风顷刻刮来,吹得石桌上的宣纸满处飞舞。她“呀”地尖叫,赶紧收回视线,抢在它们跑地更远之前捡回来,自然没功夫管别的闲事。
穆词殉上前正准备再问一次,身旁的梨花树后面传来回答:“你找谁?”
穆词殉大惊,好深的功夫!这么近他却丝毫未觉。他侧转:“我来找楮国大将军宫本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