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才一句冤屈的反驳,却已抽尽她全身的气力,能立刻致虚弱的她于绝境。
唐浅痛苦地说不出下一句,只能紧咬唇瓣,凝视着简苏恒。我只是想反抗,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我没想过要杀人,真的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泪再次决堤,她似乎无法控制,脸色渐渐惨白,神态逐渐恍惚。
简苏恒完全跳过了需要验证这个女子所述真伪的阶段,只觉一团怒火上涌。
“姑娘,那……姑娘?你怎么了?”发现眼前的女子情况不对,简苏恒急得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牵过唐浅发抖的手,想借给她一点温暖。
“啊!”
唐浅惊恐地甩开他,连滚带爬地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她害怕,她好害怕……她已经完全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甚至连她自己,她都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怎么会杀人呢?”她问自己,低低的啜泣声不绝。
简苏恒咬着牙,懊恼自己的唐突举动,更懊恼那安神的药怎么还不端来?!
紧盯她勉强服下药,并蹙着眉头睡着,简苏恒才折回内堂。
“简府尹,你去哪里了?”一个略微魁梧的中年男子从椅子上起身,“我可是在此恭候很久了。”
他怎么来了?简苏恒心里不悦,但仍然堆砌笑容:“什么风把左府尹吹来了?”
皇城设置三个顺天府,分别治理东西南三区。简苏恒管辖南区,而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则是东区的顺天府尹左回盛。
图阅扬起扇子打落几片树叶,怀念地望着树林,“这都三年没回来了……”
他回头,见穆词殉没什么表示,不情不愿地进入正题。
“我听说,你的那位侧妃娘娘把你的阁楼小院给烧了?”
穆词殉白他一眼,“需不需要本王派人带路,给书房先生开开眼界?”
“呵呵那倒不用。”图阅感慨,“三年没待王府,还出了挺多有趣的事啊!”
“……”
穆词殉最近的耐心极度缺乏。
“不过,你得感谢她。”图阅依旧笑得如沐春风,“要不是她一场大火把你挡回来,你就真废了。”
穆词殉盯着他,“怎么讲?”
“经我的查证,郡土的****是太子党的人搅合的,目的就是引诱你过去。我估计你走之前他的那帮幕僚们都已经想好几百种你谋权篡位的说辞可以呈给皇上了吧,蛮牛传给你的飞鸽据说半路被射杀,而百里加急的报信也赶不及,如若不是这位纵火犯,你早就着人家的道了。”
“所以呢?我现在还不是一样,抗旨嘛。”
“这倒是。”图阅接着道,“天下第一痴情种六王爷因为自己最爱的女人葬身火海,不惜抗旨折回,真是一段佳话呀!”
穆词殉眯起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要大办乾侧妃的丧礼。”
“不可能。”他冷笑道,“那个贱人没有死,本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图阅摇摇头,“王爷啊王爷,三年没见,怎么你变得如此不知轻重?还是说……”他笑眯眯地凑到穆词殉耳畔,“你真的只是因为气恼她烧了你的府邸?”
“……”
穆词殉面部冷峻,经图阅一提点,他似乎也察觉,自己什么时候落得这般糊涂?就因为一个小小的乾憩,竟然公然抗旨?
“本王自有打算。”
这是第十天,那个女人依旧没有下落……难道,这个曾经仰着脖子不屈地朝他索要自由的女人,真的找不到了?
图阅的眼神坚定地告诉他,乾憩,必须“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底会存在异样而陌生的情愫?只是怒火?
穆词殉想不透。
昏暗的牢房,微微的光线从头顶那扇小窗户里射进来,一天过去了,接着一天到来。
唐浅依旧意识浑浊,只是稍稍能够把控情绪而已。一整晚她不敢闭上眼,害怕地硬挺着,身体和眼泪极度透支,如果再哭,估计心肺都能涌出血。
“匡……”牢门打开,两个衙役将铁链拷锁戴进她手腕,将虚脱的她拖出顺天大牢,唐浅步伐踉跄,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发生什么,她都已经无力反抗。
依旧是简苏恒的公堂,还是第一次开案的那三个人,他们老老实实地跪在一边,似乎已经再次盘问完毕,只是这次盘问的主审官并不是简苏恒,而是左回盛。左回盛趾高气扬地坐在府尹位子上,而简苏恒则阴沉地坐在他旁边,那张新添置的椅子。
昨天左回盛传达刑部侍郎的命令,由于简苏恒年纪尚轻,并无处理此案的经验,且命案发生于东南区相交之处,特命东区左府尹为主审官员,南区简府尹为辅助官员,审理此案,不得有误。
一句“不得有误”,叫简苏恒敢怒不敢言。
“啪!”惊堂木落下。
左回盛冷漠地问道:“大胆人犯,你可知罪?”
“……”
唐浅没有回答。简苏恒担忧地打量她,虚弱不堪的模样摇摇欲坠。他知道,她深陷苦痛无法自拔,根本没有能力思考和申辩,而左回盛这个小人……简苏恒越发阴沉。
见眼前的女人迟迟不说话,左回盛怒斥:“大胆人犯!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凶残暴戾,不仅入室偷窃,还谋害人性命,种种罪行令人发指,本官劝你老实交代犯案经过,签字画押!”
“……”
唐浅很想听清这个人对她讲了些什么,似乎很重要,但又一个字都听不清,她使劲地晃晃脑袋,希望保持清醒,却无济于事。
“左大人。”简苏恒提点道,“昨日衙医诊断过,该女子精神紊乱,不宜审问。”
左回盛不屑地笑道,“简大人果然年轻,殊不知这世道阴险,像她这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肯定拼命装傻得以苟延残喘。所以,简大人,对付这类宵小之辈,切记不可手软……来人,用刑。”
“左大人。”简苏恒皱眉,这个老匹夫,刚审就用刑,不知冤死他手的有多少可怜百姓,“堂下只是名弱女子,你都未听她申辩就行刑,未免太过草率吧?”
“简大人,虽然她是女子,但也是杀人犯,怜香惜玉是好,可惜你用错了时间。”左回盛扫他一眼,“来人,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