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我介绍道:“在下唐城姜,不知姑娘芳名?”
“简书谣。”女子绝然起身,淡淡回了一句,整顿完毕行装,头也不回地离去。
“后会有期。”宫本绛臣对她冷薄态度也不恼,道别。
最近街头卖艺之间争抢摊位地盘的斗架时有发生,这一日,简书谣瞧见一帮戏班欺负一对老幼唱曲子的,她气不过,当即不顾婢女的反对,于众街坊面前抛头露面,自弹自唱起歌谣,大挫了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商仕气势。
同时,也出乎意料地遇上他,宫本绛臣,命中注定的错缘……
正回到家门口,等候多时的简苏恒神色担忧地拉起她,准备从后门绕回去,结果才跨入半步,父亲便声色严厉地瞪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女,手中的私塾戒尺大有蠢蠢欲动之势。
简书谣挨了罚,两只掌心肿得通红,握不住笔,只好麻烦简苏恒代笔写检讨书。
“……从今往后,一定遵循女戒,再不做有辱女子名声的事情,在不因为一时意气而忘记自己身为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做出抛头露面之丑事,规规矩矩,嗯……”她边抹药边迟疑少许,转眼看了眼简苏恒笔下的宣纸,不耐烦地问道:“到字数了没?”
“到了到了!”简苏恒忙不迟疑地点头。
“给结尾,写名字和日期,格式要对。”她兴奋地吩咐,抹药的速度也加快。
一通照写之后,简苏恒大松一口气,感慨:“太好了,终于写完了!”
“是啊。”简书谣赞同。
“阿姐。”简苏恒劝告道,“能不能收收你侠女的豪气,你看看,都这个月第四封检讨书了,挨完板子的伤刚好你就出去闯祸,做个大家闺秀不好吗?”
简书谣拿手腕肉推了推他额面:“长姐如母,哪有你这样教训姐姐的!”
见自己弟弟依旧一副愁苦得不得了的表情,她才轻松答道:“知道啦,我下次当心嘛!保证不被哪个爱嚼舌根的相邻发现!”
“还有下次?!”他都要哀嚎了,他这姐姐哪方面都好,就是侠气多了点,偏偏就多的这一点,自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
“好啦好啦!”简书谣不耐烦地打断他的不满,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今天我弹琴,有个男人直夸我呢!”
“哼!”简苏恒瞪她,“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不也天天夸你呢吗?”
简书谣乐:“这能一样吗?他可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而且……”她神色一晃,“长得不赖。”
简苏恒当真无语了,犯花痴的姐姐伤不起啊!
“皮囊好有什么用?”他不乐意道,“我的姐夫起码得要有本事,他有没?”
“这我哪知道?”她白他一眼,“我才见了他一面。”
“所以嘛。”简苏恒笑嘻嘻,“阿姐,我最近时常听书塾的同窗们讨论一个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他,配得上当我的姐夫,你的夫君!”
她一听,来了兴致:“谁呀?”
“楮国最年轻的大将军,宫本绛臣!”
话音刚落,简书谣眨巴眨巴双眼,转头继续涂药膏。
见没人接话,简苏恒奇怪地望了望她,追问:“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简书谣随口道,“要我嫁给一个满口秽言的蛮壮汉子,省省吧。”
“满口秽言?蛮壮汉子?”简苏恒愣了愣,笑得肚子疼。
她瞪他一眼,却不言语,于是一场谈话于此无疾而终。
过了半月,听说宫本绛臣大将军又打了胜仗归来,皇城里喜气洋洋,简书谣被禁足的惩罚也随着父亲的怒气消除而草草结束。
兴匆匆来到棋室报道,却听说大堂有高手过招,简书谣靠近一看,好巧,其中一人她认得:
那天的少年,叫唐城姜。
观棋不语真君子。简书谣跟随众人一起全神贯注地旁观他们在方寸间一敲一举,一招一著。
星罗线间铺设禁着点,提黑白棋筑双关破天元。
雅致的棋室大厅香焚环绕,盘坐这两人气度昂然,镇觑交互,彼此攻防,宫本绛臣落子不徐不疾,步步为营,铺一招,留三招,起码可杀六招,而他的对手,一直在棋室未败的老人方涯子,简书谣的授业老师,却也诡辩地行游包抄,三十六计无处不用。一时之间,两人竟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她的目光探究于两人的面目神情和随后的落子情况,突然深觉不妙,老师漏了一步。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她可不愿高高在上的老师当众出丑,心思焦虑怎么提醒,突然灵光乍现,偷偷退却出去。
“昌爷爷。”简书谣一把叫住棋室老板,甜甜道。
硕昌笑:“怎么啦小丫头?”
“我刚刚看见老师在和别人对弈,想给他弹琴助阵,好不好?”简书谣甜甜道。
古灵精怪的一定有什么目地。硕昌虽答应,却提出要求:“只准弹,不许唱。”
“嗯啊!”她笑得灿烂。
棋局一时陷入僵局,方涯子的黑子一下一下敲击盘沿,思绪白转千回,仍然踌躇未定。
忽的,棋室大厅二楼的一间包厢内传出琵琶声,起调之音便令人眼前一亮。转弦走动,犹如兵马布阵,铮铮闪奏,仿佛刀枪拼斗,一曲下来,磅礴战争遐想于众人脑海,却偏偏少点什么,令整个战况缺失一块决定性的条件。
琵琶声毕,倾听众人窃窃私语。
“漏了一块?”一个人迟疑地提出。
“是啊,确实漏了一块。”另个一人肯定他的想法。
方涯子一愣,转而注视棋盘,恍然大悟,神情复杂,终是将手中的黑子一掌拍回放子罐里,沉声喊道:“谣儿,出来!”
简书谣暗叫不好,却只能打开房门,不情不愿地出来。
宫本绛臣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这个聪慧女子,她的“借刀杀人”其实进行得毫无破绽,只不过救助之人不领情而已,可惜可惜了。
正注视着,却见她一个冷眼剜过,带着些许无奈和抱怨。他心神一晃,顿觉可爱,不由地爽朗笑出声。
“笑什么?!”简书谣以为他幸灾乐祸,恼羞成怒。有病!
“谣儿!怎么说话呢?”方涯子呵斥,“下来,给唐公子赔礼道歉!”转而又向宫本绛臣赔罪,“劣徒不懂事,请公子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