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抹孤魂游荡在小道上,许是怕极了那异样的眸光,安染始终低垂着小脑袋,直至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闯入视线。
抬眸看了一眼,安染又缓缓垂了下来,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左移了一步,眨眼间,黑色的皮鞋却又再度出现在视线里,侧身,安染又往右移去,同样的一幕再度上演,如此重复了几次,安染有些恼地咬了下唇瓣,却是什么都没说地转过了身子。
“你都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步子一顿,突然一道黑影覆下,黑色的皮鞋再度回归到了视野里,抬眸,安染有气无力道:
“什么?!”
这个时候,她没有兴趣猜哑谜,更没兴趣陪他胡闹!
挑起安染的小脸,慕容琛倏地捏向了她的下颚:
“我看…你是被打得轻了!还没脱离困境,就开始勾三搭四!明明饥不择食,还要欲拒还迎,你吊男人,还真是有一手!如今这般梨花带雨,是要给谁看?还是收起那副无辜可怜相吧!”
狠狠抹着安染脸上未干的泪痕,慕容琛莫名的生气,想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乖得像是乞怜的猫儿;跟他在一起,却总像个野性的豹子!猛地一个甩手,安染差点跌撞到一旁的墙皮上:
“嗯――”
闷哼一声,安染直起身子,越发委屈得很!私心里,她其实也是厌恶矫揉造作的女人的,原本就够难受了,还要被他污蔑,安染心底的恨可想而知了。
懒得争辩,安染不冷不热回复道:
“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羞辱我的吗?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你让路!”
“让路?”
一把抓住安染的手臂,慕容琛一个侧身,手臂半横地将她套进了怀中,炙热的气息随即吞吐到了她的耳侧: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的游戏,刚刚开始!”慕容琛的眼中,她对自己跟对别的男人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而这种差别,在他的观念里,是挑衅,是刺激,是别有所图,更是对他魅力的极大否认!让他抓狂,也让他无比的挫败!
头一低,自他的臂弯中绕出,安染强力地扳开了他的手:“我对游戏不敢兴趣,而且,我从来不玩游戏!”
同样认真的目光空中交汇,瞬时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不敢兴趣不代表不会参与!一旦开始,你以为还能中途弃权?游戏,有游戏的规则!”
慕容琛一派优雅从容,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像是淬了毒!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容琛,安染却也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心神难安!
“慕容少爷若想玩游戏,多得是俊男美女愿意奉陪,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你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暗中较着劲,两人互不相让,彼此却也都气得要命。
她什么时候招惹过他?
就是因为那一夜的稀里糊涂、她也不情愿的错误,这个屎盆子算是扣到了她的头上?!
她都已经解释过八百回了,他怎么就是一根筋?
直觉他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安染闷着头,歪着嘴,也不吭声,却气得好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到底是有多奇特!
捕捉到安染脸颊受伤的痕迹,慕容琛的心火瞬间被扑灭,嗓音也不由得放缓了几分:
“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我要的人,一定会得到!不要逼我亲自动手,这个后果,你受不起!以后眼睛擦亮点,不是每次,你都能这么走运!”
说完,慕容琛转身,飘然离去。身后,安染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深深掐住了喉管,呆站了许久。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晚她的侥幸,不是偶然?难道那几个胖女人――
水深火热的一天,怎么回到家的,安染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安染在脸上涂了厚厚几层的粉底,才算是掩去了脸上耻辱的印记。对工作,虽然不敢说从来都是热情饱满,安染却从来没有如此的胆怯畏惧。
生怕听到什么太难听的言辞,自己脸上挂不住,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安染踯躅地转了两圈,确定没听到什么,才垂头进了门,大步往自己位子上走去。
抬眸,又是大把鲜艳刺目的红玫瑰,一把抓过,安染气愤地揉、扭着转身就想找垃圾桶:
这算什么,打她一巴掌再想给她塞个红枣?!谁稀罕他的破花?
“安姐,男朋友又送花来了?!雷打不动,真是羡煞旁人啊!对了,昨晚的事儿,你没跟男朋友说说?他什么意见啊!刚刚我们还在说,这儿耳光还能白挨了?起码也要道歉补偿才说得过去啊!真是,自家门口还摊上这种事……”
见林慧一边瞅着她怀中的鲜花一边替她抱不平,眉宇间倒真是看不出异样,望着怀中刺目的玫瑰,安染顿时也改变了主意,脸上立马扬起一抹浅笑:
“一场误会,过去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心虚地安抚着,目光扫过林慧,停留在花束上,安染心里却也不免犯起了嘀咕:这花,难不成…从一开始,她就搞错了?心里存了一丝疑虑,反思着,安染心底的疑窦也越晕越大――
潜意识地,她开始留心起过往收到手软、却未曾细思过的鲜花、礼物。
果然,第二天,同样的礼物如期而至。同样地,照单全收了,安染却不会再傻得将一切的心意按到乔一振身上。
此时此刻,安染才意识到自己傻得多么离谱!想来,自己曾经感动过的礼物中有大半怕都不是他的杰作!只是,她心底却也不免越来越好奇,是谁这么大手笔却又故弄玄虚?
第三天的晚上,安染刚走出办公室,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便晃荡着挡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灵光一闪,安染的心不由得沉了几分:“慕容少爷!谁不认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说着,安染却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不知道今年走了什么狗屎运,算是跟姓‘慕容’的都结上梁子了。安染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唇角一勾,慕容唐眼底竟是无法掩饰的痴迷:“我的花…还喜欢吗?”
“那些玫瑰、都是你送的?”惊叫出声,安染眼底写满大大的问号: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然,你以为呢?”
反问着,慕容唐的心里却也也溢满苦涩,是他送的,可是他却不明光明正大。一眼看穿了安染的心思,慕容唐直接道:
“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鲜花跟巧克力,你觉得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眼眸越瞠越大,安染却是苦笑不得:
“你可千万不要说你是因为爱慕我,想追求我!慕容少爷的爱,会不会太随便?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你还在追求我的堂妹!而且,我对你丝毫不感兴趣!”
“你们堂姐妹,还真是一样的臭脾气!”轻嗤了一声,慕容唐的眸光却是有生以来无比的认真:
“爱慕是爱慕,爱是爱!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所以我只是送了些花,什么也没说,不是吗?不会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巴掌吧!”
“你想怎么样?!”
感觉得出慕容唐话里有话,一时间,安染又把握不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容琛的关系,安染对面前的男人厌恶更甚,直觉该保持距离。
“帮我做件事――”
最终,安染还是应慕容唐的邀请,盛装出席了上流社会的社交晚宴。
高级的会所,顶级的宴会厅金光闪闪,璀璨琉璃,乐舞袅袅、衣香鬓影,男士绅士、女人优雅,看上去颇上档次。
挽着慕容唐进了宴会厅,轻扯了下身上堪比婚纱的白色长裙,拨弄了下特意拉直的长发,安染略显不适地侧身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要我帮你干什么?!”
“放心!我保证,既不犯法也不违纪,当然,更不是拐你来卖!”
低语着,慕容唐抬眸轻轻环视了一周,目光停在了里侧吧台一角:
“看到东边吧台边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了?就是跟最近风头正盛的明星、穿黄色晚礼服的那个在一起的?!”顺着慕容唐的目光望过去,安染只看到一抹颀长的黑色背影跟一个很是美丽的女人交头接耳,远远望去,竟美得像是一幅画――
点点头,安染疑惑的目光再度望了过去,却见慕容唐随手掏出了一枚纸包的银币:
“这是一枚经过特殊处理的银币,记住,手不要碰到…你想办法让他帮你捡起这枚银币,然后封装到这个袋子里,就可以了……”
伸手接过放入手包,安染这才明白为何他坚持给自己选一身白色的衣服,还配了手套。
慕容唐并没有点明,安染却多少也猜到些他的意图,好像听谁说过,经过碘处理的指纹,接触到银板就会发黑。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她,不过这种场合,要一个绅士为一个女人捡起掉落的物什,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想趟这趟浑水,两相权衡之下,安染还是端过一杯酒,穿入了人群中――
尽量自然地朝着目标前进,刚穿过涌动的人流,安染一个抬眸,熟悉的轮廓陡然闯入视线,男人邪魅的俊颜逐渐清晰,望着那在女人身上造次、化成灰都不会认错的深邃面孔,猛地刹住步子,安染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