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嵊在一阵阵的摇晃中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躺在一架牛车上,并无四壁,只得一块木板而已,牛车驾前正坐着那对母女,少女轻舞着鞭子,赫赫地赶走牛车。
陈嵊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发现已经用布匹包裹了起来,心知这对母女还是救下了自己,不由一阵感怀,想要坐起身,稍一动弹,却是浑身发疼。
那少女听见响动,转过头见陈嵊已经醒来,不由笑道:“阿娘,这位先生已经醒来。”
陈嵊挣扎着坐起身,朝两人拱手道:“在下陈嵊,本欲往燕国,却路遇劫匪,想要夺财害命,万幸遇上两位恩人,才捡回一条性命,在下多谢老夫人与小妹冒险救命之恩。”
少女一阵大笑,那老夫人回头看了陈嵊一眼,说道:“救人性命,此乃份内之事,先生不必客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
那少女朝陈嵊嘻嘻一笑,说道:“我叫采莲,那几个恶人可是我打跑的。”
陈嵊微微一怔,微笑道:“多谢采莲阿妹。”
采莲眼珠子转了转,定在陈嵊身旁的州句剑上,睁大眼睛叫道:“先生这柄剑非是凡品,可否借我看一看?”
老夫人责骂一声:“莲儿,不得无礼。”
陈嵊点点头,采莲身子向后一仰,一把抢过州句,只抽出一半剑鞘,手指在剑锋上细细抚摸,还对着剑身哈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抽出剑身,在空中舞了几个剑花,嘴里乐过不停。
老夫人训斥道:“莲儿,还不把剑还给先生。”
采莲瘪着嘴,又舞了几下,这才收好长剑,陈嵊笑道:“两位恩人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既然采莲阿妹喜欢这柄剑,在下便把它送与阿妹了。”
采莲脸色顿时大喜,把州句搂在怀里,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陈嵊道:“这柄剑名为州句,是越王无强赠予在下的,不过名剑虽有名,落在在下手中只能是大受小知,终究会失去光辉,但我观阿妹必然精通剑术,若得配此剑,当如虎添翼,不输世间丈夫。”
老夫人惊讶地看了陈嵊一眼,说道:“既然是越王赠先生之物,先生岂能再转赠他人,如此做法岂非不义,莲儿受之岂非亦有窃取之罪?”
陈嵊没想到老夫人如此明辨事理,说道:“老夫人请宽心,此剑虽是越王所赠,期间却另有隐情,并非越王本意,于我而言,心无此物,如今赠予采莲,正是州句最好归属。”
采莲也委屈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只好点了点头,采莲一声欢呼,朝陈嵊道:“多谢先生。”
陈嵊这才问道:“老夫人,不知将往何处?”
老夫人说道:“我们本是燕人,这次去麦丘是办一些事情,正好遇上你被劫匪所袭,但是你伤重昏迷,我等不知先生家居何处,又急着归家,只好把你带去燕国了。”
陈嵊点点头道:“在下也正好要去燕国。”
采莲抱着州句,凑了上来,说道:“先生一看便不是凡人,不知去燕国做什么?”
陈嵊不敢欺瞒,说道:“此次希望可以见着燕国君上。”
采莲笑眯眯道:“先生想要在燕国做官啊。”
老夫人也是凝神而听,此时说道:“先生能得越王赠剑,想必有过人之处,燕国也确实需要些如先生一般年轻有为之人为官了,不知先生想以何种学问打动文公?”
陈嵊肃穆道:“如今各国皆在变法,秦如今有公孙鞅,韩得申不害,魏已得李悝而国力强盛,楚有吴起变法,赵有公仲连,齐有邹忌,各国求变深浅不一,但实力均有所精进,反观燕国,占据极广北地两千余里,有碣石、雁门之饶,在各国之中已属冠首,为何国力反而落于下乘??皆因燕多豪义之士而不聚谋略之才,何也?燕不思求变而各国争相交贤,试问有才之人岂会舍他国之盛宴而取燕国之冷炙?”
老夫人点头道:“原来先生是想去燕国行变法之策,老妇失敬了,希望先生之才真的可以为燕国带来变化,虽不敢与天下争,只要叫天下不要小瞧燕人便行。”
陈嵊道:“老夫人放心,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先生伤重刚醒,不如躺下休息一会,还有半日便要到家了。”
陈嵊告声谢,复又躺下,随着牛车的摇晃,皱起眉头,暗想若非这对母女,自己只怕成了刀疤脸的刀下之鬼,只不过这刀疤脸不求财,指明要杀掉自己,只可能是为人所遣,但是到底是谁派他来的呢?
刀疤脸很明显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才能在前方事先设下圈套,只不过他太过托大,才让自己得脱,那么有谁事先知道自己的行踪?自己将去燕国之事只告诉了黄歇与孙宾两人,黄歇若要动手取自己性命,早在越境之内便可以出手,何以要等到现在?而孙宾与自己并无利益冲突,更不可能。
陈嵊转念一想,若自己早已被人监视跟踪,背后之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行踪了,可是谁会监视自己?
韩国唐客?此人在楚被自己吓走,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监视自己。
楚国景翠?陈嵊不由狠皱了一下眉头,此人最是可疑,只有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除他之外,该无他人有此能耐了。
陈嵊一阵茫然,默念了几声景翠,精神乏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陈嵊便被采莲叫醒了,睁眼一看,牛车竟是来到了一个村落,采莲笑道:“这便是我住的村子。”
老夫人也转头笑道:“我家良人已不在,只余老妇与莲儿,实不便让先生住在家中,不过正好邻屋有一间空房,只好将先生安顿在此处了,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采莲也在旁边笑嘻嘻道:“先生放心,有好吃的我一定先拿来递给先生。”
陈嵊笑道:“能有居处,已属大恩之德,在下多谢了。”
当下,两人把陈嵊安顿在空屋之中,采莲又去请来郎中,为陈嵊医治伤口,也不知这郎中给陈嵊抚了什么药草,陈嵊只感觉伤口发凉,竟少了许多疼痛,又睡了过去。
入夜,陈嵊被一阵声音吵醒,只听外面梭梭之声不绝,不免心奇,爬起身子,把门窗打开了一道缝儿,透过窗缝,陈嵊竟见到采莲站在院中,手里拿着州句,正忘乎所以地耍起了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