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宫之中,齐宣王田辟疆左右手各拿一封书简,打了一个呵欠,说道:“此事由成候与田将军决断就是,成候不如乘坐本王的步辇去田将军府上商议,如何?”
邹忌原本俊美的脸庞顿时铁青,说道:“君上,昔日威王每逢大事,不分旦夕,皆与众臣商议再三,唯恐有所纰漏,齐国才有今日之盛,若君上遇事皆托于臣下,岂非本末倒置,君非君,臣非臣,诸侯各国未免轻视齐国。”
田辟疆笑道:“成候言词未免偏激了些,今我大齐,文昌武盛,四海升平,威震中原,诸侯国莫不敢侵,如那魏国之强,横掠韩赵,见着成候期思,也不是闻风而逃?”
邹忌指着田辟疆手中竹简道:“若真如此,楚弃越国而攻莒国,为何?”
田辟疆道:“楚国不是来信说只攻莒国么?”
邹忌摇头道:“君上可知狐的本性?”
田辟疆道:“成候此话何意?”
邹忌道:“狐盗鸡鸭而食,人皆恨之,因其缘由,实乃贪心所致,其每至鸡圈,不管饱饿与否,皆把鸡鸭残杀殆尽,今楚何尝不是一只狐狸,先贪越国,不等其死,又食莒国,莒国若亡,便该轮到齐国了。”
田辟疆托腮,慢慢道:“不是还有在西边的鲁国吗?”
邹忌叹道:“如今楚军主力皆在北方,陉山一带必然空虚,而鲁国依附强魏,楚若伐鲁,必惊动魏国,魏虽然在河西败于秦,但根基未失,它若出兵,陉山方城难保,故楚不会攻鲁。”
田辟疆点头道:“那依成候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邹忌道:“此事乃军中大事,君上不如把田忌叫上殿来,一同商议。”
田辟疆点点头,却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道:“成候啊,成候,你才是一只狐狸,本王又上了你的当,唉,也罢,本王这就遣人唤田将军上殿。”
邹忌笑道:“这正好说明君上有做一位明君的潜质,齐国有福了。”
陈嵊与屈丐正坐在帐中,屈丐手中拿着前线战报,脸色喜道:“前线来报,大军已围困莒城,但莒王拒不投降,不过只需两日,我军便可攻破城池,把他活捉了。”
陈嵊道:“莒国明知毫无机会,却拒不投降,只能有一个原因。”
屈丐道:“士子是指齐国?”
陈嵊点头道:“莒国必定已向齐国求援,并且……”陈嵊用更重的语气说道:“莒王认为,齐国必会出兵救援。”
屈丐微微皱眉,却马上站起身,唤来一个偏将,说道:“你再领一万兵马,速驰援莒城,尽快破城,要十分留意齐军动向,若齐出援兵,少则歼之,多则立即整兵后撤。”
偏将领命而去,屈丐才转头问陈嵊道:“士子以为,齐是否会出兵援救?”
陈嵊笑道:“我猜该在五五之间。”
大殿之内,田忌与邹忌相对而立,两对眼睛互相凝视,都想在对方眼中寻找到答案,田辟疆急道:“两位爱卿有何策略?”
田忌道:“君上,莒国素与越亲,今越将死,不救它也罢。”
邹忌笑道:“越国将灭,莒国反求救于齐,正有归属之意,君上何不顺水推舟,出兵救莒于水火之中,莒主必死心搭地附属君上。”
田忌道:“齐若救莒,必要与楚交战,楚现有精兵两万在莒城之下,三万盘于琅琊,齐若想胜,至少需出兵四万,君上,以齐国子弟的性命,去保境外外国之地,无论胜负,皆有死伤,我等如何面对齐国的父老乡亲?”
田辟疆皱眉沉吟道:“这……”眼睛转向邹忌。
邹忌瞪了田忌一眼,说道:“战端一开,岂能没有死伤?出兵莒城,虽为救它,实则保齐,皆因战场在外,无扰齐民,总比在齐境之内开战更好?”
田忌淡淡说道:“成候怎如此肯定楚兵会攻齐?”
邹忌大声道:“皆因楚越将要会盟,若越臣服于楚,莒地亦归于楚,楚齐之间再无间隙,以楚之狼子野心,岂能不窥伺齐地?到时候齐境将一日得不到安宁。”
说完,朝田忌眨了眨眼睛。
田忌惊愕了一下,眼睛一瞪,双肩微微耸了耸。
邹忌眼珠子朝座上正打瞌睡的田辟疆瞟了瞟。田忌一脸疑惑,走上几步,抓住邹忌的手,道:“成候当真坚持出兵?”
口中却低声道:“成候何意?”
邹忌高声道:“不错。”然后快速说道:“必须出兵,而且需要大败。”
田忌放开邹忌的手,紧紧盯住邹忌,后退两步,看了田辟疆一眼,说道:“若要出兵,成候欲亲征否?”
邹忌说道:“楚军主帅屈丐,虽有军略,但非有名之将,若你我亲征,反失军心,不过我可推荐一位青年俊才担当主帅。”
田忌说道:“何人?”
邹忌道:“此子乃齐国阿人,现正寄读于稷下学舍,其人虽然年轻,但已有智略,足可担当此任。”
田辟疆有些晕蒙蒙地道:“两位爱卿勿要再争,此事可有结果了?”
邹忌与田忌其口同声道:“君上,微臣同意出兵。”
田辟疆微微一愣,立时喜笑颜开,说道:“这就对了,就这样吧,至于准备事宜,就要劳烦两位爱卿处理了,啊,困死本王了。”
邹忌与田忌对望一眼,皆有些欣慰,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对立,并肩站在了一起。
陈嵊端坐在案前,微微一叹,这已经过了几日,禹期却仍旧没有出现在楚营,琅琊城中现在又是何种情形?着实让人担心。
陈嵊又在心中把所有事情细细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这才走出营帐,立时有两名兵士跟了过来。
陈嵊微微一笑,这两名士兵是屈丐所派,名为保护自己安全,实则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也说明一件事,屈丐虽然接受自己的建议,派兵攻打莒国,其实依然没有放松对琅琊城的看管,这从他亲自留在琅琊坐镇也可证明此点。
希望无强不要做傻事!陈嵊默默想着,琅琊城的方向突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楚营中的士兵开始叫喊着列队开出营地。
完了!陈嵊心中一叹,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屈丐匆匆而来,看了陈嵊一眼,说道:“无强突然出城袭营,看样子是要准备突围,此事应该与士子无关,本将便不为难士子了,还请士子也不要为难我楚军!”
说完,对陈嵊身边的两名士兵道:“保护好士子,若他有丝毫损伤,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