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中,绿茵青翠,凫趋雀跃,无人的旷景显得生气勃勃。
张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了看远处重叠的山峦,白云漂浮,山深不知往路,不由叹了一口气,旋即神色变得坚毅,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羊皮,那上面粗略的画了一张地图,地图的终点便是当世的一位奇人隐士鬼谷先生的洞府——鬼谷。
张仪又在山中转了几圈,到了一处幽谷,谷口一块巨石上歪歪斜斜地刻着‘鬼谷’两字,不由大呼一声,满是尘色的脸几要泛出光亮,作势要奔进去,却又马上立住身子,来到一处清泉之旁,捧了几泓泉水,把脸庞抹洗了一遍,这才来到谷口,整了整身上略为干皱的长衣,正步走了进去。
这幽谷谷口尚小,但走了几步,里面却宽敞起来,里间青草艳花簇拥而生,雏鸟轻鸣,比谷外之景又是一番精细的境况,张仪怀着激动的心情,脚下未乱,沿着小路约莫折转了一下,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草庐,草庐前方的草地上还有三个年纪不大的人,一人靠着树干,一人盘坐在草地上,一人直直地站在草地上,这三人手中执简,正在讨论着什么事情,见着张仪突然闯了进来,都是微微一惊,停住了口中的讨论。
张仪忙止步朝三人遥遥行礼,说道:“在下张仪,魏安邑人氏,请问三位兄长,鬼谷先生可是在谷中么?”
那对面三人对望一眼,原本斜靠着树干的一人笑呵呵地走过来说道:“在下公孙衍,见过张兄。”
说完又指了指站在草地上的那人道:“他叫苏秦,另一个人叫陈嵊,不知张兄因何事前来鬼谷拜见先生?”
张仪肃然道:“在下在安邑便闻鬼谷先生有经天纬地之能,故不远千里前来拜见先生,恳求先生能收张仪于门下,端茶倒水,侍奉左右,若能得先生之学沧海一粟,此生便也无憾事了。”
公孙衍哈哈笑道:“不瞒张兄,为先生端茶倒水之事实在也劳烦不到张兄之手,我与他们两人便已足够了,张兄还是想一想其他法子,看是否能讨先生欢心。嗯……我知道先生喜欢南山之顶的木樨入茶,而且需在清晨乘晨露之水饱满其花瓣之上采摘,在晨露未干之时剥其花瓣置入茶中。张兄若能有心采来,先生说不定便应了你的请求。”
张仪脸色微微一红,说道:“请问公孙兄,南山之顶在何处?”
公孙衍奇道:“南山之顶山势陡峭,无路可循,稍有差池便有粉身碎骨之危,张兄当真愿往?”
张仪点点头,说道:“若能得先生称心,即便是那九天之上,张仪也愿一往。”
公孙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默默地深望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却听身后苏秦跑了过来,轻扯了公孙衍一下,笑着对张仪说道:“张……张……兄,你……你……别听……他的……乱言,他……马上就……就该……”
张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苏秦,他没想到苏秦是一个口齿结巴的人,看着苏秦因说不出话而焦急涨红的脸,他顿时一下记住了这个人看起来老实敦厚的人,他已经能猜出来这三人必和鬼谷先生有莫大的关系,而苏秦口有结巴,却也能得先生重视,至少说明苏秦之才有过人之处。
而他转念一想,既然连苏秦这样的人都可以让先生重视,那么自己一个健全之人又有何不可能的呢?
公孙衍哭笑不得地拦住苏秦的手,说道:“好了,好了,苏师兄,我求你了,还是让我替你说吧。”
苏秦红了红脸,对公孙衍笑道:“那有劳……师弟了。”
公孙衍转头对张仪说道:“张兄勿要见真气恼,方才在下只是给你开一个玩笑,其实我三人正是先生的弟子,这位苏兄乃是在下的师兄,在先生身旁已经六年,而我与张兄一般,也是魏人,五年前得先生提携,带入谷中修行,排第二,至于陈嵊,他入谷最晚,是为师弟。”
张仪虽然已经猜到三人身份,但还是忙行礼道:“三位能拜入先生门下,也必是惊采绝艳之人,张仪再次见过三位兄台。”
公孙衍笑道:“其实先生爱喝南山之顶的木樨茶是真,所以我们三师兄弟约定,每人五日,去替先生前往南山之顶采摘木樨,而明日正好该轮到在下了,刚才一时兴起,与张兄开了一个玩笑,还请张兄见谅,其实张兄想见先生,我三人自然会替你通报。”
张仪后退三步,朝面前两人躬身,说道:“若张仪能拜入先生门下,就由仪替三位前往南山之顶采摘木樨一年时间。”
苏秦微微皱眉,摇摇头,正要说话,公孙衍忙按住他肩膀,道:“苏师兄想说,去险处采摘木樨,历尽艰辛,达遇险而不惊,本是修行的一部分,岂可由旁人代劳。”
张仪微微动容,再次躬身道:“多谢苏兄一语点醒愚昧如我,确实是仪孟浪了,不过仪是……”
苏秦望了望公孙衍,公孙衍忙道:“张兄不必多说,若你能拜得先生门下,我等便是同门兄弟,便不需要谦谦而让了,若先生不肯授你,那便是我等无缘,更不敢得张兄施秉,好了,先生应该静修完毕,张兄在此稍候,我等这便去找先生。”
陈嵊静静地走上前来,深深地看了张仪一眼,说道:“你是张仪?”
张仪躬身道:“张仪见过陈兄。”
陈嵊点点头,笑道:“张兄放心,先生必会收你为徒,你在此稍候。”
说完便转身朝谷深处而去,公孙衍耸耸肩膀,对张仪说道:“张兄不要在意,我这位师弟总是有些沉静,但他每每有惊世想法,依我瞧去,这鬼谷的‘鬼’字,倒让他占去了一半,不过他说先生能收你为徒,那便很有机会了,张兄在此静候佳音,我们去也。”
张仪静静地瞧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这三人各有性格,却不失真性情,若能与他们成为师兄弟,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啊,想到此处,张仪的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波澜,心中却愈加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