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未亮,唐精就和梗美一起坐公车去了唐遥的工厂,到时已是人去楼空。唐遥与男友聚集的三十多个工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梗美一见风头不对,直接就拉着唐精走,所幸的是他们并不认识这两人,不然怕是她们根本无法离开。唐精知道此时不是查探的时机,于是只能强忍内心的不安被梗美拉着走。
没得救了,真的是没得救了,事情怎么会闹得到了这个地步?唐精见到那些工人期盼的脸,她有一种负罪感。要不是梗美拉着她,她也许就会冲回去告诉她们,姐姐欠他们的工钱,她给还。
可是梗美说,如果没有发生逃逸事件,也许她这样还可以共同进退,现在出面,就算可以还得起的也是没必要了。毕竟,她们也是要继续生活的,不能够就这样被圈住!
她知道梗美说得句句在理,但她以为,做人做得就是一个理字!凡是逃避根本就不是个办法,而且依照姐姐两人的身家,一定不会是个大数,至少在这个社会里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她们还年轻,可以承担这个风险。做人一次失信,难保永远失信。她就这么一个姐姐,她怕的是姐姐跟了个无用之人,最后苦得是自己。是的,她如今的心全放在失踪的姐姐身上,就算什么才是她该做的,她也无法付之行动!
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梗美无法给她建议,只能拉着她不让她回工人群里查探消息。她无助的脑海思索了半天才猛然想到,她的姐姐不会忘记她的,唐遥知道她身上没有钱银防身,一定会想办法给她点小钱急用的。
“回去,快!姐姐一定会回去我的小屋里去的。”
顾不得身后的好友,她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不管什么路障拦阻,直奔车站而去。
其实早在她们来前,唐遥就正好到了唐精的租房,她见着她们一起出去,本想打招呼的手却又无力放下。有种自私就做‘不如不见’,这样,便会让痛苦迟点到来。其实,这何尝不是逃避的一种呢?
草草写张纸条,折了两百元大钞夹在里面,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唐遥就这样一去不回头。她知道她还会回来的,她更加知道她的小妹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妹妹是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的。于是,她忐忑的心更加坚定,拉着男友的友,义无反顾!
当她们好不容易坐上公车,当公车好不容易开进街区,这时的街道却前所未有地大赛车,骚动似乎有点紧张,但这都不是此时她们关心的重点。唐精着急地拍打车门,中途下车隔着四五个站就这样飞跑回去。
她还有一点希望就不能够放弃,虽然就算她见到姐姐,她也未必就会听她的劝,可是她还是要做不是么?她想对姐姐说,无论她想怎么做她都会同意的,她只求她能够在场,给她支持,因为从小两姐妹在家就没有过任何可以得到支持的事情,她希望不管对与错,至少都不是一个人承担,她想为她承担,正如她也想姐姐为她承担一样。
她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人,更不是什么老顽固,她只是她,一个拼命想得到关护、爱护的小女子。可是……为什么命运对她们这么残酷?给点小财她们生活就这么困难么?姐姐,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有多重?比不上认识一年也没到的男子么?爱情就那么盲目地让人不可原谅吗?
梗美紧跟在她的后面,除了追随,她别无他法。不过,在上车前,她匆忙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丁洋,要他们留意遥姐,见到她,一定不能让她离开。
只是,一切希望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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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人还未到,唐精就开始大喊。当她终于回到小屋门前,却只有程明基三人等着。
丁洋莫可奈何地说:“我们没有钥匙,只能守株待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发生什么事了?”程明基与方世渊异口同声,许是方才也是强压着好奇心不方便问。
唐精面如死灰,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唐遥没有如她想般如此疯狂,她只是受了打击,偷偷地躲在她的小屋里伤心难过。
只要,人还在就好!
梗美不知如何回答三个男士的问题,只是慌张地说‘有点复杂,复杂!’
唐精小心奕奕地打开房门,生怕真的会吵到里面的人。门慢慢地向内移去,带起金属咣啷的声响,她的心就这样止住了——她见到了留给姐姐的备用钥匙,这代表姐姐真的来过,却是将钥匙从门缝就这样给塞了进去。旁边还有一点小纸条,里面露出了崭新的百元大钞。
泪终于倾泄而出,她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的,不愿的,可是心真的好难过,难过得就像生生在身上割下了一块肉,是切身的痛。她终于明白,姐妹是用来抛弃的,不是用来爱护的。想通这点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泪眼婆娑地拾起姐姐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她哽咽地道:“你们走吧,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反正最后所有的下场就是自私自利,不管她如何挽留,该自私的时候一样自私,这就是人性。她一直庆幸自己还有个同病相连的姐姐,这是梗美他们没有的,不管生活如何悲惨,她至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如今——又如何呢?
天下大同,大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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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你也走吧。”
梗美劝走了那三人,她却没有离去,一直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其实她是想走的,已经请了几天假,再不上班怕是讲不过去,可是唐精这个样子她又不放心,她心急如焚却不能就这样开口离去。
是的,她知道小精是不会出事的,可是作为好朋友,她应该提供百分百的帮助的,即使只是无言的安慰!
“美美,你走吧。不要为了我而放弃你的原则,我知道你最终还是要走的。”泪依然控制不住,但梗美没有反应她还是一意孤行,她认定便是准了,姐姐已经走了,她不能够令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该放手就要放手,纵然她是多么害怕这样的夜晚,可是她还是要坚强。本来晴朗带点春夏般的阴凉是最舒服的时光,可惜在这一来一回的过程,时间早就流逝了不少,早黑的晕暗提前到来,在这冷冷清清的租屋里,就得她一人,想想也是件寂寞的事情。
“小精……我不走也可以的。”梗美在犹豫中,人善的一面令她不可以就这样离开,可是她还要工作,老板不是她的谁,她不想丁洋难做,朋友道义里一时间难以选择。
回答的无力,哭泛的空灵,阴凉的孤独,唐精此时的心再也无力自容。也许,就算有如此无私的朋友,她也无颜自容吧。
“我求求你,请你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清楚,我该怎么办,我可以怎么办,我能怎么做,我可以做什么?”
“我……”
“你走啊!”
唐精就这样扯起她往外推,关上了门。无心无力,似承受天下最痛苦的伤痛,又像是不解自己为何而伤心,为了什么而痛苦。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该,此时此刻也许她有了念头,却又在苦苦死撑,试图讲服自己,不重要的,不重要的,只是如此而已……
梗美在外面喊了一会儿,终是狠下了心离去。离去前,她千叮嘱万嘱咐她一定不要再难过了。多讲无益,人生本来就是面对选择,这刻只是其中的一次,不得不做的一次,没有什么可以重来的机会,她必须要好好发挥她的潜能,争取业绩可以上得去。
外面的三个男人没有离去,丁洋不知世渊想的是什么,自始至终,应该表现得最激烈,最为唐精赴汤蹈火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似乎他一点也不关心,一点也不在乎唐精的死活。当陈梗美出来,他要走,他也跟着走。丁洋是彻底搞糊涂了,但他没问,他明白问得不是时机,说不定就拔错了线,引起大爆炸。
程明基送走他们后,便试试喊了一下门。不管怎么样,一个人出门在外真的不容易,像他这样的大男人有时都承受不了工作的压榨,更何况是隔壁的小精。他一箭双雕的施舍她也会奉若神明,那吃惊的眼神,那似中了六合彩惊喜,那莫名勾动他内心触动的——那份感觉,此时此刻竟是那么鲜明。
可能吗?如果他追求她,她会接受吗?他们的年纪是差距那么大!他知道目前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关系——二奶、第三者、情人,这些都不是正式的恋爱,还有那些结了婚的老夫少妻,这些人在做选择时是否也会有像他这样的冲动,及……着迷?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还没有真正恋爱过,又如何懂得爱的含义?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也许,在生活的蹉跎里,他从她的眼神见到了爱意,也明白那份少女情怀,可终是不敢赌上终身的幸福——她的,或他的,都不敢……
这边拍着门,心却澎湃了几回,而喊声又不由自主地温柔:“小精,出来。我知道你一定没再掉泪了……咱们……我……陪你逛逛。”
久违的逛街是那么遥远,那时的季韵还口口声声说,无论如何,我是嫁定你这个呆子了。而如今,事隔两年后,他居然还有能力再次请另外一个女人逛街,这该是幸还是不幸呢?
就在他沉思着小精这丫头会不会出来时,门开了。
“吃喝全包,东西任拿?”她的双眼浮肿,重新洗过的脸掩盖不了哭过的痕迹,但却依然一副彪悍的神情,似乎他欠了她很多很多,是他弄得她如此难过,是他没有将她好好保护好似的……
“还有,不可以有一丝丝让我感觉到有那位太太的存在感……”唐精以己身的痛要胁着,心想,要是勉强就不要答应,反正人都是自私的,为什么她不可以自私?
为什么她不可以?她偏要,而且一定要!
“好,成交!”程明基伸出了手,心里无限放松。就让他也放纵一下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直到唐精狠狠拍向他的手掌心,痹痛阵阵传来,他才知道,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比他的甚,比他的苦。
“说谎的下辈子当流星,一晃而过,没有痕迹,来不急思想,没有未来,没有存在!”
就像她与他的誓言,她对他下着誓言。唐精知道这与无理取闹没有区别,可是她就是要做,而且做足,谁叫天负了她,她就要乱来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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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黑透,那逐渐光亮的路灯此刻打在两人的身上,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程明基知道,他内心深处有了期望,有了寄托。也许此时的尝试很可能会改动他的一生,会不会后悔他不清楚,只是骑虎难下的心情,便是他想、他希望、他冲动、他需要爱!
而唐精,被姐妹抛弃的疼痛仍在,但是她清楚地明白,人的一生有很多种追求,而她与姐姐的追求便是——找到一个或者创造一个自己的家!这是从小贫苦的生活中总结来的真理,她们都是不被宠爱的人,都是被亲人流放,所以她是不恨姐姐的,只是怨。
走在一起的人有点尴尬,一时之间倒不知能讲些什么了。好不容易冒出的三言两语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问话,不是他没好好听,就是她也不知讲的是什么,结果没半个小时便将长长的一条街从头走到了尾,什么东西也没有买到,什么爱情也没有谈到。
而两个沉默的人自始也没有发现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方世渊。
方世渊本该是离开,但是他与梗美丁洋他们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他半途便下了车,然后又坐了回来。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了,他放不下唐精,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以前,他一声不响离开了她错失良机,而现在,虽然不一定有机会,但至少他要做起当一个男人该有的执着。
他其实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可惜还是来迟了,他就不应该如此默然,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像以前一样,我行我素。他以为他很了解唐精,他以为她至少会让姓程的那个男人多花一点时间,都是他以为,所以他又一个机会失去了。看似无话可说的他们,他深深地知道,越是千言万语便越是不言不语,就像他一样,自从发觉自己爱上唐精开始,他再也不是自己,无时无刻总是想她怎么样,她会做什么,她的想法是怎么样的,自己怎么表现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好……太多太多的优柔寡断,令他失了机会,失了她。
哦,不。机会,还是有的。
隐在电话亭后的世渊从他们的身后见到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就这样直直地赶上他们,未待她说话他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因为,她的眼睛是那么急切,那么期盼……
“明基,总算找到你了。”季韵由后扶上了他的腰,在这之前,她已做了决定。然后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环抱上了他,似乎有很大的委屈要向他倾诉。
惊得程明基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摸上她的秀发,好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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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扶上了季韵,看她伤心的模样,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她终于相信他,找上他了,他要做起他承诺过的——照顾她,只要她有需要,不管她的爱人是谁,他都要管,管得彻底。
季韵只是无声地哭,美人落泪,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不禁暗暗怜惜,更何况这两人曾经还山盟海誓过,这叫她情何以堪?
唐精脸虽然一副怜惜的模样,但心中百味杂陈。
为什么她的伤心别人都认为她可以承受?为什么这美人却想找谁便找谁,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吃她这一套,就因为她成熟,一副可怜兮兮的娇弱模样吗?她唐精也不差呀,她唐精也是个百分百的美人呀!
她也很孱弱,也很委屈的。
翻涌的心中如是想着,可做出来的行径真不是一个柔弱女子会做。只见豪气地拉开季韵依靠的身体,双目恶狠狠地瞪着程明基,道:“你做流星都不配,抬举你了。”然后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开去。
忽然之间,唐精想通了,姐姐不给她机会,她却不能不给自己机会,她就得一个姐,她要去找她,那怕机会渺茫。
去他妈的爱情,都是狗屁,都是骗人的东西。
是的,都是骗人的东西。但为何她的心这么难过?因为她喜欢这个男人吗?还是她不够成熟,看不透这个世界?
她以为他至少是真心关心她的,就算无爱也是发自内心地了解她的痛,她的哀,会一如他对这美妇一般关怀备至。原来她错了,自始至终他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只是在他无聊的生活中,无边际的等待中,一条仅供赏玩的鱼儿……也许赏玩的价值都没有,只是路边的风景,一晃而过……
一晃而过呀!
她就这样伤心难过地走了,他也不追上来,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任她走了。如果她承受不住打击去寻死,去放纵,那该怎么办?谁会来救她、劝她?没有人了吗?真的没有人了吗?平时说爱死爱活的那些情痴都到哪里去?她不需要他们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候着,如今呢?她多么希望能有个人陪她走下去,哪怕一言不发呀,却没有人在,没有人在,全都抛弃她了!
她从来就不是坚强的人,她只是被坚强着而已。从小,如果她不挺着一口气,那么她便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想死,她想好好地活着,她还想成为众人的明星,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羡慕她,嫉妒她,恭维她。无数次的晴天白日梦里,她有多少次的美梦在做着呀,为什么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没有人支持她?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是她清高吗?哦,不!所有人都知道,刺猬有刺却胆小呀。那是她等不到时偶做的姿态,是给外人看的,她从来不对她的亲朋好友卖弄的呀!
姐姐,你也这样为此苦恼过吗?你在做抉择时有没有想过我?你是我最亲的人啊,我需要你的陪伴,为何你要离我而去?
唐精就这样麻木地向车站走着,她想找姐姐,想见她,想抱着她哭。可是,机会似乎早就失去了,她这样无疑大海捞针。但她不能停着,停着她就会想到孤独,想到背叛,想到她辛辛苦苦爱着的人根本不爱她,根本不在乎她。
泪水就这样压抑在内心深处,眼睛的渴求隐在了黑夜里,在霓虹灯的照射下越发幽深,无名的寂寞与孤独,空荡荡的灵魂,无主地飘泊……
唐精的脚步很快,可是越近车道却越来越多人,平时早就不见几个人影,今天是怎么了?到处都是人,还夹着很大的人声,身边人的议论纷纷,懵懵懂懂中,她似乎听到人民在闹事,她见到几辆车都被砸了,好多的玻璃渣。
时不时便出现拦截的城管,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急切地需要找到她的姐姐,也许这一耽搁就再也追不上,所以她拼命地向前走着,纵使他们不断地告诉她,前面不能通车了,她想坐车也是坐不了的。
换作平时,她一定不会坚持,她一定听从安排,但此刻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挡着的人都是障碍。
她不是傻子,从路人的三言两语中便可知道大概,她想闹事的人是不会拦她的,不坐车她走总可以吧?
古语云:天若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话一点也不假,不然为什么在她最最痛苦的时候,偏偏出现这种天灾人祸呢?
好多的车被挡在高速路上,很多不满的群众抄着家伙,声称政府不还他们的土地钱,所有车辆不得通过,任何外人不得进入。悠久的历史其实不遥远,可是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人的生命更是有限的,所以这些不满的人终于在今天爆发了,在她需要什么都要向着她的时候,不便偏偏发生了。
老天似乎要应景似的,本来有星星的天空一下子来了好多的黑云,天乌黑乌黑得阴森,时不时还白光闪闪,不远的电击撞在一起,刹时雷霆轰顶。
怕,她心好怕。她好渴望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聊着天,一起欣赏这天际的交响乐。可是,他们都不在,玲姐在医院,姐姐扔下了她,她爱的人不爱她,爱她的人都消失了,她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害怕。可是没有人在她身边,没有人陪着她。
“啊……”
伴着霹雳帕拉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身上,她想快点走到姐姐的身边,哪怕随便一个路人的身边,她就这样被丢窜的摩托车给搁倒了。屁股重重摔在地上,硬生生地疼。
她脑里只有一个目地,她想见姐姐,想要人的安慰,她好难过,身上的痛远远不及她的内心的伤痛。
她真的好怕一个人默默的承担所有的后果,她需要身边有个支柱……
挣扎着起来,双瞳空洞得绝望,她走不了,刚才的一撞,大腿酸溜溜地痛,没断,可是再也支撑不了她整个身躯。
我们不是神,总是需要人帮助的,凡人的幸福是至少有人帮助。可是她走投无路,内心所有的伤痛不是她懦弱,不是她无能,更不是她犯错,而是活生生的绝望却活生生地存在着,还不如就那样给撞死了撞晕了,一了百了。
不用思考,那是多么的幸福呀!
无言张口想要控诉老天对她的不公,可是空得口型,原来她是如此懦弱,竟然连对天发火的脾气也没有……懊恼地恨恨拍打地面,无力抬头见苍天,也没有勇气重新寻找希望,唐精颓败了,抱着头埋在双腿间,除了干涸的眼角火辣辣地痛,她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甚至想到没有了明天。
方世渊心急如焚,路人实在多,他怕就这样把她给跟丢了,那样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还好,终于见到她平安。
他慢慢靠近去,有点犹豫地拍上她肩膀,怕吓坏她。在他心里,唐精永远是他的公主,而他要做那个保护公主的勇士。
“谁?”感觉有人碰触,那么轻柔的力道,她有点期待。
会是他吗?他会追上她不管那女人死活吗?
没有回答,没有再一次的动作,唐精已经想到是谁了,她终是比不上那女人分毫,其实也正确,就一年的光景怎么可以与人家的山盟海誓相比呢?
是她高攀了。
唐精抬起头,见到方世渊情深切切望着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眼里黑亮亮的,那个她楚楚可怜,似再也无法继续生活下去。
那一刻莫然的感动,想不到在她身边居然是她一直便要抛弃的人,命运真的很可笑。她笑了,笑自己的人生,笑自己的自以为是。一天的辛苦再也支持不住,满腔的苦楚伴着笑容投进他的胸膛,泪洒不止。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会回来,我都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放心不下。”
淡淡的男人香,闻起来非常舒服,尤其是她那么累,差点就睡着了。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这个人给了她一点希望,一点温暧,令她完完全全信赖这个人,这个——她一直都当做恶魔的人。
原来依靠一个人是可以这么舒服,坦然。
“起来,咱们走。”
不管她迷迷糊糊,方世渊撑起她整个重量,如此近的距离,他才发现,这女人长得好小,那肩膀的肉少得可怜。
“去哪里?”还是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人注意他们,一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唐精双眼迷离,脑袋却在想,她真的很渺小呢,连围观的价值都没有。
“你姐他们会去哪里?”方世渊认真询问,她发现他要陪着她走下去时,这一刻,她不知作何反应,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接受他的帮助。
“不会回珠海,不会留在广东。”但她却下意识反应姐姐的去处,判断就这样说了出来。
“那么,最大的可能要经过富华总站转到其它车站,我们去那赌一下运气。”他刚说完便拉着她向前走去,方向不是车站,也不是拦TAXI。
他走得很快,几乎将她整个人抱起,唐精觉得自己在飞速移动,但他却不忘告诉她:“公交车赶不上,TAXI太难找,我们坐私家车,还有希望。”
私家车就是非法的运营小巴,平时她们都不敢坐,因为有些是假经营实为骗钱谔诈的坏人,这个时候,会不会太危险了?
她想抗议的,可是见他带着她累得气喘,她认为不该发表意见,再者她也觉得有希望见姐姐一面,还有——这个人从来不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