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能走路,是被人半托半拽的弄到休息区的。用剩下的那半个尚完好的屁股挨着椅子坐下,我才有精神开始思考:以前我和樊思敏摔倒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宿舍的人施以援手,可为何这次,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他们就一股脑儿地出现了呢?
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道道不成?
“你怎么样?”樊思敏一脸担心的问我。
“没事。”嘴上这么说,可是实际上我知道我自己快不行了,估计屁股是快报废了,可是这种伤难以启齿。
“真的没事?”他仍旧不放心。
“没事,你去玩吧,我休息休息。”
“那,好吧。”他溜了开去。
不用忍痛,刚欲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顾剑神秘兮兮的溜了过来:“老大走了?”
我白他一眼,你有眼睛自己不会看啊!
他凑近我:“你怪不怪他?”
怪他?谁?樊思敏?
顾剑拼命点头。
“我为什么要怪他?”
“因为如果不是他,你……呃,你就不用坐在这里了啊?”
“为什么?”
“啊,难道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嘿嘿,你都不奇怪为什么每次你摔倒,他也会摔倒?”
“他菜呗!”
“不是哦,他是陪……”
“你们在聊什么?”一个明显冰冷却故作轻松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樊思敏。
“没什么啊,随便聊聊,不过既然你过来了,我让贤!”顾剑连忙溜走了。
“他……”樊思敏犹疑着问我,“没说什么吧?”
我却没有听见他的问句,径直陷入了沉思:是“陪”什么呢?为什么樊思敏一来顾剑就忙不迭的溜走了呢?
到底是“陪”什么呢?
莫非……
忽然间,我恍然大悟:他是在陪摔呀!于是,我们摔倒时的一幕幕再次清晰地进入我的脑海。
一直觉得他摔倒的姿势很怪异、不自然,原来他是故意和我一起摔的呀。为什么呢?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可以减轻别人对我的嘲笑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很钦佩地说:他成功了。他成功的让我不再介意别人的眼光。
我不禁有些因为他的这份玲珑心思怦然心动。
“你不玩了吗?”匆忙收拾起自己纷乱的思绪,我问他。
“不了,刚好我也有点累,我们聊聊天吧。”我不语颔首,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老大吗?”没有想到,话题会从这里开始。反应不及的我只有静静聆听——“因为,我哥哥是出来混的……”
这个社会上存在一种职业,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日常的工作内容就是“讨债”。顾名思义,讨债就是债主向借贷的人讨钱,只是在这里,讨债的人变成专门从事这种职业的人。
通常,需要讨债公司的人出马的时候,说明借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了。也就是说,借钱的人比较厉害或者说是比较赖,借钱不还。当然,有可能是还不了,也有可能是根本不想还。往往这种时候,别人赖,需要你更赖,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鉴于此种原因,讨债公司的人大都是些狠角色,甚至和黑社会沾上点边。
樊思敏的哥哥是个很厉害的讨债高手。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赖,而是因为他够狠——能让习惯耍赖、有资格耍赖的泼皮害怕的人会狠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我想象不出来。
“这么说,他们是因为这个才叫你老大的?”我叹了口气问道。
他点头:“是的,其实我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年纪最小的?”我的心里浮上一层阴影,“你哪年出生的?”
“一九八三年。”
Oh,mygod!我抚住额头。他比我小一岁!
如果说心中曾经有所期待的话,也皆因这个事实而灰飞烟灭了。我无法接受男孩比女孩小,因为母亲的事情,这是我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于是,我很快地将自己所有的思绪藏在古井无波的表情后。如果没有可能,就不要给别人希望……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我忽然而至的缄默。樊思敏诧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错。于是,当我对他说:“刚才摔得似乎挺严重的,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二话不说,送我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一看,屁股上乌青一片。当李晓蕾、季晖她们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李晓蕾立刻露出一抹嘲笑,而季晖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也许,这一切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吧?
整个周末,我都是在床上渡过的,除了实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才支撑着浮肿的身体去买点东西草草填饱肚子。
星期一早上的外语课,我照例开始睡觉,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开始写写画画——一直忘记说了,我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写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自娱。一个有自闭倾向的人,偏偏心里藏着许多的事情,那么,她该如何排遣心中的郁结呢?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是写故事吧,将自己幻想成笔下的人物。
我开始写一个新的故事,因为有了新的题材,我渐渐浑然忘我,连下课了都不知道。
忽然,感觉有人在猛烈的踢我椅子,而我的身侧骤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莫名其妙的我抬起头来,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正腼腆的冲着我笑,我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何秋奈,新生晚会你出什么节目?”
新生晚会?节目?
“我们班准备搞个新生晚会,让大家彼此熟悉一下,每个人都要参与表演哦!”
“每个人?”我眼神没有焦点的扫视了整个教室,发现每个人似乎都很兴奋,看来只有我不知道这档子事了。
“是呀,你准备表演什么?”
“我?我不知道……”讨厌的新生晚会,谁想起来的馊点子?而且,你是谁呀?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我是班级的文艺委员,要是你实在不知道表演什么好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呃?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是个男生?好新鲜!在阴盛阳衰的经济学系,这可是一桩稀奇事啊!不对,我们班级好像特别受优待似的,男女生比例竟然达到一比一,不过尽管如此,男生当文艺委员还是很奇怪。
脑袋被冲击地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我结巴道:“我、我考虑考虑……”
“好。”文艺委员转身离去。我的椅子又开始猛烈摇晃起来,“什么事?”我对身后大吼,早就习惯后面那个男生的骚扰,却在这种情况下失态了。看见他很明显的一楞,而后又很不在乎地笑了,他指着我的桌面:“可以借下你的英语书吗?我今天忘记带了。”
“给你!”我拎起自己的课本向他桌上丢去,一张纸片滑了出来——糟糕!
伸手去夺,他却已经眼明手快的捞在手里,只扫了一眼,他惊奇的笑开:“你写的小说?”
完了!
“借我看看,我就帮你保密。”他倒挺会察言观色,我无奈咬牙点头。
“何秋奈!”晕倒,又是谁?我浑身一个哆嗦,却发现高高大大的文艺委员去而复返,“节目安排好了,你和沈雾合唱一首歌吧!”
沈雾?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乱熟悉一把的?可是等等——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我已经被另外一个名词吓住了:唱歌?老天,我可是五音不全的啊!
“等、等等,什么唱歌?”
“唱歌呀,就那首‘明天会更好’吧!”说完,文艺委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然后径直撇下了我,根本无视我这张饱受惊吓已然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