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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虚无 自静中

有一年,无意听到电台的一个节目,谈到日本漫画家,高木直子手绘本的《一个人住的第五年》,饶有兴趣,于是买了一本来读。拿到书的那天,一个人静静地泡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用一下午的时间读完整本书。虽说只是一本漫画,其间的道理和故事情节,与现实中的自己大有相通之处。一本书,让人陷入良久的深思阶段,一本书,便将过去五年内全部的生活涵盖和总结,一个人吃饭的场景,一个人生病的难受,一个人在无以为藉的日子里百无聊赖的萧索,一个人所有的喜怒哀怨,悲观烦厌。故事叙述细致到记录下每一次用餐的餐厅名称以及对菜品味道的感受。

原来不止一个人在过着这样清俭而孤独的生活。所有的人,都无法逃脱独自行走的那些时光。一个人去面对,解决和承受。

就像与兰诺的第一次会面,不期许,却又是冥冥之中。

她依旧在自己的世界不停的写稿,常常将自己关在灰暗的屋子里。一层薄薄的纱,是唯一能够让光线透过的介质。在起风的日子里,翻飞,飘扬。屋里的女子,一身素纱简衣。桌上是整齐的书稿,喝剩半杯的清茶,淡绿色台灯……这是自己第一次走进她的书房,如果用一个字表达和概括,“冷”就已足够。

这么多年,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写,拼命的写,把脑海里对往事的回忆,全部以文字的形式流露,一行行书写下来,然后寄给读阅的人。看似机械,其实饱含深意和宣泄。长久的书写,长久的沉默,语言的功能也逐渐的蜕变,有如苍白无力的壳。过去与她而言,像极遥远静涩的森林,有被洗涮彻底的枯竭。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以及凄美的文字下,对于自己的映照。

一年四季,在最喜欢的季节旅行,赏花、观月、读景,闻琵琶轻弹,光阴故里,人世沧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点和终点。

从最开始的地方行走,于终点处结束,行至水穷,坐看云起,完成红尘一遭过往。不问梦想缘由,不问因果轮回。在自己的世界独做自己的王,享受人生里清心淡雅的日子,细数流年。

如果可以,是否人人都能如此静谧沉潜。

那时候,孤独不再是可怕的顽疾,寂寞也不被当成笑柄,不做调侃。所有的事情都是回归的状态,云淡风轻,清凉的,期许的,美好的,幸福的。

这是兰诺心中的状态,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实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嫌。

自静,这是任何一个时代,人们不愿脱离的愿望。从古至今,采菊东篱,悠然南山,是一直被人们热捧和追逐,人人都渴望放下的状态,安享归园之乐,却在现实里都个个捆绑,死死紧拽。

一生,予取予求。于前进中寻找,总以为在往最高处靠近,渴望功名、渴望利益、希望得到总是瀚海无边,却不知,一觉醒来,发觉,停驻在眼前的已是陨落的斜晖,那些曾经的美丽,又有多少个瞬间,因为忙碌,错过了日落的辉煌,错过了未及享受的风景和想要珍惜的人。

兰诺说,她不想听那些对自己偏离跑道的喋喋抱怨,也不想听辜负一生的荒诞语录。

这一生,她只愿活得像自己,活成内心想要成为的模样。忠实于己,忠实于心,忠实于自认深重而柔软的感情。

她说不具备任何情感的灵魂都是孤独的,它没有独自面对自己的勇气,没有正思之心。

傍晚,云层遮暮。似有风雨。

雨中漫步,似曾相识的春秋,淅淅洒洒,自静而亘古,有一种享受沉淀。

兰诺说,有时候她会突然的害怕傍晚的来临,深邃幽远的夜,从未让她感到惊觉,唯独凄美的黄昏,是她这么多年难耐的一道顽疾。天空渐被云层遮盖,植物逐渐深睡,生命走向一种衰亡的状态,行动变得缓慢和僵硬,光线暗淡,清亮如许的白昼被摧残,换成另一幅模样。这是日夜交替的轮转,来自天象形成的原点。患有抑郁症的人,往往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刻奔赴死亡。这是一部分人生命的终点,他们选择在这样的时刻结束,斩断红尘情缘。

所以,我喜欢大风凛冽的日子,一个人爬上山头,看落日夕阳。且听风吟,渔舟唱晚。

这么多年,常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纠缠。总在过一种无望的日子,好像人生走到了终点。没有太多的向往。没有惊喜,没有崇拜。

两年前,兰诺曾坠入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她以为天下纯良的男子都是值得深爱的,所以,倾尽自己年轻时的貌美容颜,携带少女独有的淳朴气质来到他的身边,伊人醉,只为一人美。全部的心血用来守护和疼惜这样一个精致的男子。

然而他们的爱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完美,中途夭折的变故改变了曾经所有的期冀,并非经受不住现实的考验,而是还未曾到达考验的起点便已消亡。分手的前一个夜晚,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互相哭诉说了很多话,累了便相互依偎,直到天亮,起身告别。独自离开的那天,细雨微降,朦胧中,曾经共度的日子都化成了烟云,消失在彼岸。

有时想起来,觉得这并不是一段值得深记和怀念的感情,离开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过往,没有牵绊,没有曾经。一开始不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男人,何以要纠缠的那么久,明知道很难走下去,何必在认知的糊涂里煞费苦心,承受煎熬。

爱情里,沉浸时间愈久,所受的伤害便愈深。付出越多,深陷不得自拔的系数就会增大。所以罂粟,清香、冶烈、厚朴,却难耐那欲罢不能被隔离的气息。一经沾染,便万劫不复。

分手后的那一年,她常常会不由自主的哭,不同时间在不同的地点,莫名的留下眼泪。

夜深人静,窗外灯火通明,内心里,却一阵一阵的抽离和崩塌。周身似乎都被痛苦所溶,沧桑爬山额头,细密浓重的愁,雨后芭蕉叶上晶莹的珠。

行得越远,伤感愈变得深邃和孤独。

她开始害怕看见清晨晨起的光。不过就是一场失败的恋爱,何至要将自己逼入一条黑暗看不见头的绝地。

是否,世间用情极深的人都要受到伤害。

那两年,我开始忘记快乐生活的含义。对很多事情减了情趣,不是淡漠便是淡忘。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将自己丢失在一个无法回溯的地方。是否那样就不会有痛苦。两年时间,我一直在沉睡,闲余的时候会独自爬最高的那座山,一个人坐在峰顶独自瞭望,天青色的远方,绵延不绝的山峦,引吭高歌,青俪落日的晚霞,有世间繁复浓重的美,沧桑无尽。

大风凛冽,有抒发豪迈的淋漓。

从前慢,生活清俭。

那份本真被丢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才在世间这样的痛苦。

美好的日子,要是一直留在原地,该有多好。

从前虚无,祈求寻得一份简实的爱情,以避孤独。年轻人的心,在黄金时代,有无处安放的诚惶。如今回想,幸福的婚姻,深爱的丈夫,乖巧的孩童,这一切真的会是自己想要的终点?人,为什么总要在依傍之下,才得以让心灵停靠和生活延续,离开介质,自己还能剩下什么,还能坚持些什么。

村上春树说:没有人会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离开介质,人总要有独自活下去的勇气。且不说是谁赋予这样的使命,单凭五百年一次的轮回,都不该把一生辜负。

想明白之后,很多事情,便不再那么艰难。渐渐脱去旧日伤感,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要把废墟变成希望,勇敢的,努力地生活。旅行,阅读,编织,打坐,对着食谱烹煮,心情舒缓,去除暴戾,享人间味,清心欢愉。

窗外,有细雨,小寒,值此长夜漫,清光酌浅;流水逝,虚芜自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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