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舞施展轻功悄悄跟在今千夜的身后,她别的不敢说,论起轻功可是个中翘楚。
她爹收的几个徒弟里,大师兄最擅长医术,好像最近在和师姐学阵法,经常把小师妹困在他的菜园子外面,免得一转身自己种的草药就被当成杂草拔了。功夫嘛……只是比她强了一点儿。
师姐爱看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话轻声细语的,可是最拿手的却是用毒,经常和大师兄两个人切磋,不过近几年突然研究起五行八卦了,还小有成就,也是托师姐的福,她们的竹屋才一直没被外人发现。可惜的是师姐天生体质的原因,学不了武功。
小师妹年龄最小,进师门没几年她爹娘就……所以不论什么都只是学了个半吊子。好在师妹天资聪颖,一手易容本事让几个师兄师姐都叹为观止,这些年全靠小师妹在外负责打探消息。
她打小就被她爹娘捧在手心里,稍大一点儿习武的时候,自己经常偷懒,全靠大师兄和师姐暗地里偷偷放水护着她,她爹的一身武艺她只学了个五层左右,值得欣慰的是她对机械之术异常痴迷,也算是对她爹的有一个交代了。
至于某个和她犯冲的家伙,功夫是他们中最好的,也是拜他所赐,她才会把轻功练得这么好,因为每次被欺负后,她都在寻找机会报复回来。当然,她吃亏的次数较多,所以逃跑也是一门必修课。可是那家伙一直没有真正和她动过手,她也不清楚现在的千夜功夫有多深不可测了。
远远地跟着千夜,虽然对自己的轻功有自信,不过还是不能马虎,这家伙狡猾得很,要小心为妙。
走在前面的千夜步伐不急不慢的,像是在饭后散步一样,一直走到之前梓舞发现的小河边。
梓舞纵身跃到一棵树上,看着千夜在河边站定,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人是来赏月的吗?大晚上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时,千夜有了动作,他解开腰带,褪下自己的外袍……
这家伙是要沐浴吗?梓舞羞红了脸转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早知道他是来沐浴的,打死她都不会跟过来。
可是这深秋的夜晚,河水那么冰冷,万一他病了还不是要自己伺候他?这样看来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的。
刚折断一节树枝放在手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水声。
他已经在沐浴了?梓舞小脸更红,手腕不再迟疑,准备施力把树枝射出去,细细一听,好像有点儿不对,这声音怎么不像是沐浴的,倒像是……洗衣服?
梓舞一手遮着眼,转过头,手指微微张开一条小缝……
千夜确实褪下了外袍,并且蹲在河边,在洗他的外袍。看得出来他不是很熟练,但是手法却很轻柔,好像在洗一件上好的宝贝似的。
梓舞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今天才换上的吧,他们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又是深秋,这衣服有什么可洗的?
脑中灵光一闪,梓舞的手一僵,目光中带有一丝怒火,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吧?
刚才她打猎回来时手里的野鸡碰到他的衣衫,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一点血迹……
再看向千夜,他拿起袍子对着月光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梓舞双眼冒火,如果眼神可以伤人,千夜此时已经被凌迟了。一件旧袍子看他宝贝的吧,大不了说出来赔给他就是了,至于这样吗?难怪听人说,越有钱的人越是小气!就让他一个人慢慢洗吧,冷死他最好。
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消失,千夜才转过头。
最初他只是怀疑梓舞跟着他,毕竟她能乖乖听话等他回来是不太可能的。
后来因为一阵秋风从身后吹来,让他闻到了梓舞身上时令花的香气。
他知道梓舞不爱擦胭脂水粉,偏爱的是用当下季节盛开的花朵沐浴,这树林里哪里会有菊花香,正是如此才会暴露。
本以为她跟一会儿就会回去,没想到他走到河边褪下衣服时听到了她的吸气声,还没把她吓走,索性就不管她了……
洗好衣服后,千夜把上面的水拧干,再抚平上面的折痕,搭在一旁的树枝上,对着袍子缓缓跪下。
爹,娘,孩儿不孝……
梓舞没有回到马车上,而是顺着水流的方向走着,秋夜的凉意赶走了心中的烦躁,顺带着头脑也冷静下来。
仔细想来千夜的袍子她是见过的,每年总有几天他都会穿上这个袍子,第二天再脱下洗净收好,由此可见他心里多宝贝这袍子了,或许这次是她做错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梓舞脚步一顿,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顺着血腥味走去,这片林子比较偏,草木也比较茂盛,若不是这她鼻子灵敏,也不会发现眼前的这一幕。
梓舞放慢脚步走到一处草丛蹲下来隐住自己的身影,轻轻拨开一点草丛,趁着月光看见五六个黑衣大汉拿着兵器围成圈,摆好架势对着圈中的白衣女子,女子旁边躺着一个身穿丫鬟服饰的小姑娘,鲜血顺着身上的伤口染红了衣裙,想来她闻到的血腥味就是这丫鬟的血。
黑衣大汉中个头比较高的人此时开口对圈中的女子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衣人说话带着口音,并非中原人。当朝天子立国十余年,根基未固,边境屡屡来犯,看来这群黑衣人就是敌国的人。梓舞自诩不是什么忠贞爱国的人,毕竟她的国也是被现在的帝王灭了的。强者而立罢了,她只是靠着赏金生活的人,有些事还是不理为好。
“一群倭狗,想要我通敌卖国,做梦。”
看着白衣女子面对一群手拿兵器的壮汉仍淡然自若,让梓舞暗中钦佩,本欲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听到黑衣人说话,白衣女子顺着声音转过身面向黑衣人,才让躲在草丛里的梓舞看了个清楚。这女子白纱遮面,可眼睛上却有一层白灰,让女子睁不开眼。
是石灰粉!可恶,这群倭人竟然对一个女子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梓舞捏起地上的泥巴抹了一些在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容,拿起几颗石子扔向不远处的草丛。
突然发出的声响引起倭人的注意,两个倭人在领头的示意下走过去查看,不等那群倭人动手,梓舞脚尖一踏飞出草丛落在白衣女子身边,搂住女子的腰再次施展轻功顺着河流往下游逃跑。
倭人的领头发现有人从中插了一脚,救走自己要带走的人,立刻带人追赶。
白衣女子试图睁开眼睛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灼热的疼痛感不断袭上眼睛,无奈之下只得开口,“你是谁?为何救我?”
梓舞一边逃跑,一边听着那群倭人是否跟了上来,她的轻功虽然很好,可这是她第一次带着一个人跑这么远,况且……这位姑娘看起来挺瘦弱的,怎么这么重啊,她快要抱不住了。
终于听不见倭人的声音,才在河流尽头处停下,“我碰巧路过,看不惯他们对一个女子用的卑鄙手段罢了。”
梓舞松开白衣女子腰上的手,拉着她走到河边撩水帮她清洗眼睛。
白衣女子拉住梓舞的衣袖,阻止了她的动作,“不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
可还没等多喘口气,梓舞就听到紧跟而来的脚步声,这群倭人武功比她预计的要厉害,她本想着利用水流的声音能掩去她们的动静,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追上。
看着河边不急不慢洗脸的女子,梓舞有些后悔自己多事了,敌众我寡,再加上这个拖后腿的,真要是硬碰硬只有等死的份,既然出手,又怎能置之不理。
快步走到白衣女子身边,一把拉起她的脚,脱下一只鞋,扔到远方,然后拉着她跳进河里。
白衣女子突然被袭击,准备出声时已经落入水中,一切未说出口的话全数被水淹没呛入口鼻。
梓舞一心观察水面上的动静,没在意白衣女子的反应,直到自己的屁股被踢了几脚才有些恼怒的看着罪魁祸首,自己好心救她,竟然还被踢。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白衣女子双手不断挣扎像要抓住什么,两脚乱蹬想要浮出水面。
糟糕,她不会水!
本想带着她去水面换一口气,可那群倭人正好来到河边,白衣女子挣扎的手漾起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引起了那群倭人头领的注意。
眼看着越发靠近河边的倭人,梓舞心中一惊,赶忙握住白衣女子的手,凑过去隔着白纱渡了一口气给她,大家都是女子,况且这紧急关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白衣女子感觉到自己唇上一暖,一股空气顺着口腔进入快要爆开的肺里,随即明白了什么,身子一僵,伸手推开面前的人,赶忙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面前的人长什么模样就被水流阻碍,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
梓舞被推开,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白衣女子,也稍稍放下心来,希望能骗过那群倭人。
可惜她高兴的太早,倭人头领盯着水面,双手握紧长刀,举起放在身体一侧,一只脚已经踩在水里了。
梓舞咬紧嘴唇,一手搂过白衣女子的腰,抓紧她的腰带,一手抽出弯刀,只要这个倭人头领再上前一步,她就杀出去。
或许是天上的眷顾,那倭人头领已经抬起脚时,一名手下拿着她刚才扔的鞋子走来,指了一个方向,那倭人头领收回脚,拿起鞋子看了一下,放下刀转身离去。
确定他们走了,梓舞才带着白衣女子冒出水面回到岸上,看着那单薄的肩膀因为呛水咳嗽而不停抖动,梓舞叹口气,救都救了,她就好人做到底。
想着便走过去准备帮她顺气。
白衣女子拍拍胸口想要把呛到的水咳出来,在河里呆了这么久,眼睛上的灼热感已经消除了大半,试着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模糊的重影。
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侧身躲过了梓舞的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去闻花楼自会有人帮你。告辞。”
梓舞原本想要做好事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因为白衣女子的拒绝让她尴尬,而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白衣女子已经跃出三十丈开外。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轻功此时竟显得有些寒酸了。
阵阵秋风吹在湿透的衣衫上,冰冷的皮肤让她的身子隐隐瑟缩。
看着自己还没来及收回的手,梓舞认真的反思,或许自己没有出手相救,这姑娘早就逃了,也不用被她害的差点儿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