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石头一看,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认真的看着那些老仆人。“你们都是军中的栋梁,老来却成了纨绔的走狗,看来军人的气节在你们这不是很值钱啊。”他说话很慢,语气十分诚恳,但是在华府少年看来,这边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老仆人们脸色变得惨白,牙齿咬得很紧,但是脸上依然没有看到一丝的怒色。京都府尹的厚待远远超过了几十年边军的收获,老来得子,确实不易,为了保护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京都府尹下足了本钱。但是偏偏人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京都府尹越是想要保护这个纨绔的儿子,老天就越是让他的儿子吃苦头。
狗子摸了摸狗蛋的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欠揍了。说道:“你叫我们作诗,我们就作诗啊。你就算拿着美酒,跪在地上求我们作诗,我们也不会作的。”
华府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怒火已然压制不住了。
“诸位有话好好说,第一楼禁止动武。”
很美的声音,乐天第一次听到这样美妙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必然是出自一个绝世美女之口吧。美妙的声音自然悦耳,也自然有威严。
楼里安静极了,唯一的声音是三个月大狗蛋咿咿呀呀对莲子羹表示不满的叫声,沙哑
而怪异,听起来毛骨悚然。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脚步踩在楼梯的毯子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就如同踩在空气上一样。大厅里的男人们,喉咙顿时干涩起来,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盆栽的常青树懒洋洋的看着这一切,丰满的叶子映着大厅里的敞亮,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女人脸上的黑纱并没有揭开,薄薄的黑纱若隐若现,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吞咽口水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越是看不到的,就越是想看到,越是能隐隐约约看到的,就越是想看到清楚,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机会。
“初雪预兆丰年,各位却在这里行口舌之争,难免落了俗套。”女人缓缓的倒了一杯酒,慢慢的掀起面纱一角,小酒杯,小口,还有那雪山一小角。第一楼里的才子们,男人们,都有种趴在地上往上看的冲动。
然而也有人根本没在意这些,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乐天大口地喝着粥,粥的温度正好,不热不冷;狗子啃着肉块,不时拿起勺子给狗蛋喂上一口;孟石头喝了不少酒,桌子下面丢满了坛子,坛子不大,但没人敢这样喝酒。
女人看着三人大口朵颐,眉头微皱,轻轻说道:“三位可否给个喜儿一个薄面,和蔡公子消除误会?”
三人一听,忙抬起头,孟石头满嘴酒气,嘿嘿一笑,“给,美女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狗子看了看少爷,发现少爷正在发呆,心里一阵鄙视,不就一个美女嘛,至于发春成这样吗。此时乐天的心里如同被打翻的石头,又被丢进平静的海面,泛起的波澜激发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喜儿,妹妹不就叫喜儿么,前世今生,有些记忆有些情愫,不是一个时空的碾压可以磨灭的。
直到狗子捅了捅乐天的胳膊,乐天才发现自己的窘态,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失态了,今天正好逢着初雪,天地肃杀,景色宜人,诗文小道,口舌之争无非是诗词罢了,在下不才,作诗一首,也算了了雪中的执念。”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我从边远地方来,那里八月就会飘雪,幼时亲人送友人,我心里感慨非凡,写下了这首拙作,今天拿出来,大家不要见笑。”
见笑?如果有人敢笑,乐天绝对会把狗蛋的屎糊他一脸。当然,人们只会笑傻子,疯子,绝不会笑话才子,更何况笑话一首绝佳的好诗。诗从来都是青楼的才子佳人所赞赏的。
诗停,门开,楼上的贵人和有身份的人似乎都被震惊到了,少年方刚,声音却还有些青涩,只是这诗文一出口,让第一楼才子鸦雀无声,便能够享誉京都。狗子还是微笑着,此时竟然有些深邃,狗蛋睡着了,吃饱了肯定就是睡觉,哈士奇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而狗蛋的话,乐天认为只需要睡上十个小时左右。喜儿姑娘此时的表情根本看不到,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明显的看到一丝丝震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首诗一出,必将名扬京都。蔡公子的老仆人们眼里早就包含泪珠,即便是在战场厮杀多年,荣归故里,此时听到边关诗词,似乎也回忆起当年旧事,陷入沉思。
乐天这话说的有些脸红,心想反正是另外一个世界,抄一点无伤大雅,反正自己不打算靠这个过活,大不了逢年过节给那几位烧点香,抄诗不好,但抄诗惩罚恶人,就再好不过了。华服少年,京都府尹儿子,蔡公子,此时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地洞没有,酒杯却有。腆着铁青的脸,对着乐天一拱手,就喝了下去。
孟石头冷笑一声,道:“说了你们这都是俗气的文字游戏,还不信。”自顾自的拿起一大块肉,咬了一口,又缓缓的说道:“我们可不轻易喝别人请的酒,不论是谁的酒。”
蔡公子的脸色青转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老兵们站在身后,并没有给他多少安全感。孟石头的话很刺耳,世界上最难堪的并不是打脸,而是打脸之后对方还不领情。孟石头说的是实话,他在江湖的日子,远比蔡公子在青楼的日子多的多,别人请的酒,是绝对不能轻易喝的。然而蔡公子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一口血就从嘴角喷涌而出。一个老仆人迅速的扶住自己的主人,其余的仆人脚跟深陷在大厅脚下的毯子里。
孟石头看到蔡公子吐了血,这才满意的啃了一口肉。“我们虽然不请人喝别人请我们喝的酒,但是我们经常会请别人喝酒,在座各位今天的酒,我们请了。”
狗子又摸了摸狗蛋,欠揍的笑着,说道:“别人请我们家少爷作诗,我们偏不作,但是送大家一首诗,却是我们家少爷的风格。”狗蛋的小乳牙露了出来,估计又饿了,狗子不慌不忙喂了它一勺子莲子羹。
喜儿姑娘朝着乐天施了一礼,便坐在了乐天的桌子旁。
“公子这般有趣的人,实在是越来越少了,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喜儿放低了姿态,就像是邻家的少妇一样,成熟,婉约。
乐天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狗请你****,你吃不吃?”
喜儿摇了摇头。
乐天笑了笑,道:“我也不吃,但是我经常喂狗。”
蔡公子在老仆的搀扶下正要离去,听到这句话时,血吐地更加不值钱了。他怨恨的看了一眼乐天三人,被搀扶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