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他那般躲进角落里去独自黯然的神色不由让我心中一抽,我赶紧问话,希望以此打消那令我不快的氛围。
他一改方才的回避,直直看向我的眼睛,“我自然看得透了,我清楚地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
“好了好了快看谁来了?”我打断他的话,想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个家伙总是抓住一切机会表白,我是不介意听他多说几次的,可也得看场合啊!这样的话语让旁人听了去,让本小仙后还怎么混呐!更何况,真是有人来了。
此时,正值燕过多雨时节,非大雨,而是那淅淅沥沥小雨。丝丝小雨斜斜自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下来,风一吹,就乱了。乱了方向,乱了方寸,也乱了,人的心。就在这烟雨蒙蒙里,有一人打伞自远处走来。
午后,咏思小酌了几杯,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她睡得不安稳,许是听见了什么声响,她的脑袋自臂间撑起,睁开了眼。迷迷蒙蒙的视线里,她看见了那个男人。
男人撑一柄油纸伞,天青色的衣袍同那天空的颜色相映成辉,看在人眼中,便觉眼前一亮。虽还在飘摇着蒙蒙细雨,天色却已放了晴。
太阳总会出来,阴霾总会散去,需要的只是时间。
咏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那个名字,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因她在最后的那一瞬间看清楚了男人的脸。
“咏思?”对于在此处见到她,男人显然比她还要意外。
咏思一瞬间已敛了脸上神色,隔着窗隔着雨,她朝他颔首,并有礼地请他入了内室。
轻轻一柄油纸伞又怎抵挡得了无孔不入的绵绵细雨?楚江之的衣袍湿了,从衣襟到袍角,并不严重,只是水渍晕染了开来,一大块。
窗外是绵绵细雨,天空青色,如缎带,如洗练。咏思泡了一壶浓香四溢的茶,两人寒暄,如多年未见老友,静谧而美好。
楚江之品一口香茶,他看着咏思低头颔首的侧脸,眼中有笑意,“真没想到还能在此处见到你。”
咏思为自己斟上半杯茶水,也不去看他,只是道:“是真没想到,还是不愿去想?”
楚江之道:“确实是未想到。我不日便要随陛下南浔,在那之前,还有几日可得清闲。正巧裴兄道这梨园清幽,我便想来此间住上几日。”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打扰到了你吗?”
咏思摇头,“裴昌辞未告诉你我在梨园?”
他摇头,语带关切,“怎么了?你同裴兄……”
咏思冲他笑笑,“没事。帝京住久了,来这里散散心。”
“也是。”他看向窗外,透过蒙蒙细雨,有一朵红色小花开在了那视线尽头处,“梨园还是同过去一般,没甚变化。”
“梨园没变,变得是我们。”
咏思没有归期,楚江之则未提到归期。
梨园的广大超乎人的想象,园中有园,湖中有湖,山中,或许也有山吧。咏思住在梨园内的芷园,因了她前来居住,里面的一应物什都是新的。芷园内有三进院子,不知出于和着心理,咏思便邀了楚江之同住,她住最里边的小院,隔着一处空院,他住在最外面。
这一夜,夜来花飘香。
小丫鬟采采打着灯笼在前头探路,后头走着咏思同楚江之。
“我明日便要走了,”今日早些时候,他在她面前这般道,“可否陪我再看一次夜来花?”
夜来花啊……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那夜来花飘香的时节里。
“好。”她答应他了,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中顷刻绽放出的光彩。然而,还未等那光彩散去,她便低了头去。
“小姐,前边没路了。”打着灯笼的采采突然出声,打断了一路来空气里的沉默。
咏思便朝前方看了一眼,模糊的灯光下,那墙角的一团花束清晰可辨,花叶爬了满墙,可惜无花。
“我们来早了。”她这般道。
“不是的小姐,”小丫头声音清脆道,“是咱们来晚了,花已经开过了。”
“花已经开过了吗……”楚江之语音低沉,似喃喃自语。
果然,在那丛丛密叶里头,有萎靡了的皱的白色花骨朵。
咏思看着那干瘪的花骨朵,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早也不是晚也不是,我们没有在最合适的时机前来……便没法子了。采采,走吧,我们回去。”
“是,小姐。”采采脸上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脆生生应了一声,便跑到前头开路。
咏思跟着转过身去,脚步未迈出,手腕却被人自后面拉住了。
“江之?”咏思不解,回头看他,那个男人的脸陷进了阴影里,便看不真切了。
“如果我说,我说……当日我并不是有意……是咏青派人告诉我你在宫内,在宫内被皇上……我若要救得你回去,就要按了她的方式去做,我……”
“不要说了。”咏思的声音轻轻的,“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料到个大概,咏青她……你知道我最气你什么吗?”
楚江之愣住了。
“江之,你不信任我。”清冷的夜色里,她这般道,“那时候,我即将要成为你的妻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就未曾想过与我商量吗?”
“我……”
咏思就低了头去,视线所及处便是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腕,“或许事发当时太过突然,那么,之后呢?之后你有大把的时间。江之,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是我的问题,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永远想象不到,当日,在那样凄清的地方,看着你的背影远去,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没费什么气力。
“采采,我们走。”
“哦……哦!”前头的采采早已看呆,一得了赦令,恨不得立马飞回去。
走出几步远,身后人未跟来,却听得安静的夜里传了这样的声响,“你爱上他了?”
咏思一顿,脚下却是未停。她没有说话,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哎,你说她到底喜欢谁?”知道不会从司梦处得到答案,我所幸直接去拍尧光了。
尧光说不知道。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还做了人家那么长时间妹妹呢?”
他不喜欢“妹妹”这个词,眉头皱起了,“跟你说了我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好吧。
“走,陪我去看花。”搁下这么一句话,这人拉了我就走。
“哎哎!这样不好吧……”我双手合力拖抱住他的手,总算让这人停了下来。我转头去看司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嗯,司梦的存在感越来越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尧光这厮的存在感太强了。
我去看司梦,司梦不看我,她直接掉头走了。
我……
深夜,于庭院内,赏花,和男人。本小仙活了百八千年,这事儿还真没做过,不由就有了些紧张。
“你紧张什么?”冷不丁头顶上方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本小仙自然被唬了一跳。
“做……做什么吓人?”
“我有吓得你吗?我可以吓到你吗?”他突然弯下身子,这般同我说话,漂亮的眼里闪着亮亮的光。
这这这……这分明是个小孩子才会说的话!
对于我说他像小孩子这件事,尧光很怒。很怒的尧光就一把将我抓进怀里,凶猛地咬住我,咬住我的嘴唇。
真的是凶猛地咬啊!完全没有一丝章法,我真担心嘴唇上的肉肉会生生被他咬下一块来。
我呼痛。然后迷迷糊糊听见他唇齿不清的声音,“就是要……让你痛……”
这人……这人……
这人的唇齿不离我左右,在外间研磨了一会儿后,就要试探着往里……
“你别太过分了!”我心里这般狂喊,一张口,却反而如了他的愿。就有低沉的笑音在他胸腔里传出,因了同他的贴近,我的胸膛便也被连带着隐隐震动起来。这震动似涟漪,由外间一直延伸至我的心里,渐渐地,在我心里扎下了根。我便分不出到底是他的震动带动了我的,还是我的心本来就跳动得……那般快速。
唇齿间的纠缠越来越深,冷不防地,我嘴里一阵痛,是他的牙齿磕着了我的。被他这般恨不得吞吃入腹似的吻着,我又羞又痛,可除了痛,又好似有点点欢喜。然后,那欢喜的感觉越来越盛,那点点痛楚便被掩埋得……看不见了。
一声闷哼,是他将我狠狠压倒在了树背上。
那是棵古木,黑暗的夜里,被那人如此压制住的我无法辨得这树的大小粗细,只知道它那么高大,那么结实,在那样的冲击力下,竟能维持树身纹丝不动,只树顶上的枝桠有了晃动。
在枝桠的晃动声里,便有片片树叶飘下,落到我头上、眼前,落在尧光肩上……在那树叶之间,有隐隐的香味儿,是花香吧?原来这是棵既长叶,又有花的树。
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嘴巴得了自由。颈间传来阵阵不舒服的刺痛,视线稍偏,便看见有一颗黑黑的脑袋埋首在我颈项间,头发里。他下口可真重,吸吮、啃噬,让我又痛又麻。可在这样奇怪的感觉里,我竟生不出一丝气力去推开他。
起先,我以为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狂野举动弄懵,我不过是措手不及罢了。可渐渐地,我感觉出了不对,被亲被啃几口,总不至于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吧?况且,尧光下手虽重,但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弄伤我,我未曾破了哪怕一丁点皮肉,那么,这眩晕的感觉缘何而来?
鼻尖的花香更浓烈了。这花香好奇怪,若有似无,时淡又时浓,闻着倒像……
胸口一阵刺痛!
我惊醒了些,垂头看时,便见尧光也正好抬头看我,他的脸自我胸口抬起,那刺痛的地方,此刻,正有一只大手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