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尧光不可能在这个时空里!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他已不知入了几世轮回……你怎么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谁?”我震惊地无以复加,语无伦次。
他又朝我逼近几分,“你怎知我不可能出现在此地?”他语意讥诮,“你何曾关心过我的死活?”
我压下心中惊骇,垂头低语:“你作为尧光的那一世活了82岁,虽呼风唤雨一世,但晚年过得并不好。你的第二世是个女人,在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就因家里重男轻女被送去了尼姑庵。你的第三世是个书生,与官家小姐有个一段情缘,可惜后来你见异思迁……”
“够了!”他打断我的话,“将我命运玩弄与股掌间,这就是你们神仙惯常做的事吗?”
“我没有……”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下意识地会去关注他,看看他这一世有怎样的课题,想知道他最后活得如何。做神仙的日子漫长而难耐,尧光的司命簿又咫尺可得……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养成这样一个习惯。
“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无故出现在我面前,又生生将我丢弃?还是说,你没有将我当做蝼蚁?”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不可能会去那样想你,我……”
“那为何当日不肯留下?”不知何时,他已逼到我眼前,他身上深沉的气息在我周边弥漫。我恍然未知。
“如今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便知那是不可能的事。尧光,一念成魔,你太执着了。”
他不语,只拿黑沉沉的眼看我,仿佛要将我印刻进心里。半响,他抬起右臂,广袖在腕间,露出斑驳错了的手腕。他左手轻触那些胎记,眼睛不放过我,“青儿可知这些胎记打哪儿来的?”
我摇头,拒绝心内那隐隐浮出的可怕想法。
他左臂一挥,半空中突地出现白雾一团。迅速地,白雾散去,现出里头清晰景象。
那是……
“那是尧光60岁。”
一个老者,面上依稀可辨出尧光的容颜。只见他伸出右臂,那里,已是斑驳错落刀痕遍布。他重新划上一刀,立时,血流如注……
“那一世,我其实早该死了,但我不能死,我要等到你啊!万一我死了,你却回来了,那我几十年的等待都是什么?”
老者将匕首弃了,任鲜血流淌,他闭上眼,脸上露出与年岁不符的神情。
“也我可要做两手准备,若等不到你,我却死了,要忘了你,我做不到。你说若投胎转世,我不可能会记得你,我遍寻高人,有人告诉我,记忆不可能永存,唯有将记忆深深印刻进身体里,再由身体向魂魄表达我的决心。”
我已惊得不能言语。
“很可笑对不对?偏我还真信了。那高人却没说要刻多少刀才算数,于是,我便每天划上一刀……”
“你疯了!”
“我是疯了,可证明有效,不是吗?”
苏陌,不,是尧光,他对我施了术法,我离不开他,他将我带去了卫城姜国世子的别院。别院房间里,姜国世子静静沉睡。
将那些话语消化,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言语果然是苍白的,我完全不能用言语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尧光就坐在窗前榻上,他已变作那一世我初见尧光时候的样子,不,或许还要大上几岁。
我不能言语,只能看他。
他的声音已然平静下来,方才的狂乱与失态仿佛只是错觉。
我也调整好心绪,“你如何会来到这个时空里?尧光,你并未投胎成姜国世子。”还有一句话我忍着没说,那便是——他又如何有能力困住我。
尧光,尽管他已轮回了不知多少世,我还是习惯叫他尧光,尧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姜国世子,“我确实不是他。”他的视线移到我身上,“若我说,我的每一世都记得你,每一世我都在等你,你可信?”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尽管不愿承认,但就方才所见,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真的是不可能的啊,我曾未见过有魂魄可在世间轮回时,便忆起前世。
尧光的声音低沉,带了些微沙哑,那还是我记忆中的声音吗?我似乎已经不记得了……
“那一世,我活到82岁,死前的那一刻,我让脑子里充满你,你的声音,你的容貌,你笑时候的样子……我用尽了一切力气去记住你,你可知道当最后时刻来临时,我有多恐惧?谁也不能保证我能记住你,若我忘记了……若我忘记了……”
可惜他是不可能忘记的,因为,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