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乍然对上风清宛略显懵懂的目光,连忙轻声道:“奶奶,该用晚膳了!”
风清宛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也已点起了蜡烛,她翻身坐起,趿了鞋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大殿的法事已经结束了?”
“嗯,这会子已经结束了。”荷香一边打水侍候风清宛梳洗一边轻声道:“适才来送晚膳的小师傅说,方丈有交待,奶奶若是想去上香,卯时过后便可以过去,那时候大殿已无闲人。”
“我知道了。”
风清宛洗了手,由着荷香替她重新梳了个发髻,理了理衣裾,便走到外间小桌上用晚膳。虽说皆是素菜,但却因着炒制的火候不同,吃起来也不比那些鱼肉差。待得风清宛吃好,荷香才喊了铃铛和荔枝二人就着剩下的饭菜吃了起来。而风清宛已经捧了一杯香茗站在窗门外看着天边的夜色,良久无语。
见荷香等人已经用好晚膳,风清宛轻声道:“我想去前殿替夫人上柱香。”
荷香连忙让荔枝将桌子收拾了,她则返身从带来的箱笼里取了一件灰鹤色锦绸披风替风清宛披上后,轻声道:“山里,晚上风寒,奶奶可别冻着了。”
风清宛点了点头,轻声道:“走吧,迟了怕是要遇上师傅们开****。”
一路行去,果然不曾遇见几人,便是僧侣也是各个大殿负责添灯油的,远远的见了主仆几人,齐齐恭身合什行礼后避到了一侧。
大雄宝殿内金碧辉煌,金身释迦牟尼像慈眉善目笑看众生百态,大殿两侧四大天王瞪眼瞠目似是要让这人世间的魑魅魍魉无所遁行。
“荷香,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呆。”
荷香撩了眼四周,见没有什么外人,便点头道:“奶奶,我和铃铛在外面候着,您要是有事,便喊一声。”
风清宛颌首,待得荷香带着铃铛退下,她方点燃了一柱香。
“菩萨,我不求您宽恕我的毒心蝎肠,也不求这一世能得善终。”风清宛虔诚伏地,“我只求您让我的航哥儿能往生极乐,轮回投胎到一户爱他宠他的人家,下一世幸福喜乐平安到老。”
供了香,风清宛起身,依次拜过大殿内的储多佛相,一圈下来,便绕到了大殿后方。仲春的夜风带着花香与檀香迎面袭来,不远处烛火莹莹,在暗黑的夜里,似是照亮前方的明灯!心底深处的阴霾便因着这安静,宁谥的一幕而缓缓散去。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向着那莹莹如星的烛火处!
脚下原本的青砖小径不知何时变成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不多时便站在了寺庙沿山墙修葺的一排房子下,房子四周全是高大的古柏,寂静的冷里越发显得清冷幽深。
山风顿起,吹得高大的古柏摇曳不止,风清宛蓦然惊醒,待要提脚往回走,耳边却响起一道如玉石相扣好听的声音。
“范阳节度使,郭离秘密进了京都?”
“回王爷的话,正是。”
风清宛猛的意识到,自己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听了不该听到的话,转身便要走,却不想会子仓促之间,裙子被一侧的树枝挂住,她又走得太急,寂静的夜里,便听到“哧啦”一声,脆响。
“什么人!”
一声斥喝,一道人影似脱弦的箭一般自屋内急闪而出,下一刻一道银光便冲自己面门飞来。
“啊!”生死关头,便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也由不得被沉沉杀机给吓得发出一声惊叫,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脖子上多了一柄森森寒气的剑。
风清宛豁然抬头,朝正面无表情的持剑人看去,对上一张清秀周正的脸,最多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却有对杀人如麻的眸子,此刻那对眸子正毫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吱嘎”一声,门被人打开,着一袭白色锦衣的辰王燕萧缓缓走了出来,在看清风清宛因为惊惧而惨白如纸的脸后,眉宇轻挑,淡淡的道:“是你。”
鹤羽抬眸看犹疑的看向他。
燕萧对着鹤羽摆了摆手,轻声道:“这是吏部尚书裴大人府上的少夫人。”
鹤羽顿了顿,缓缓收了手里的剑,退到一侧。
风清宛稳了稳心神,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略略整理一番,上前屈膝一福,“民妇见过王爷。”
“少夫人免礼。”燕萧淡淡道:“寒风露重,少夫人不在禅房里歇着,怎的却行到此处来了?”
风清宛脸色一红,轻声道:“回王爷的话,民妇因着贪看夜景,一时走差了路。扰了王爷清静,还请王爷恕罪。”话落,又是屈膝一福。
燕萧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约有几秒的时间,似是在打量她话中的真假。
明明只有一瞬间的事,风清宛却觉得这一瞬间竟似是比一生还要长,便在她极度忐忑不安时,耳边终于响起了燕萧的话。
“鹤羽送少夫人回去,莫要让她再迷了路。”
“是,王爷!”
“奶奶!”站在禅房外四处张望等候的荔枝,见了风清宛被一个面生的青年男子送回,连忙几步抢上前,仔细的打量了风清宛,又小心的看了眼她身后黑着张脸的鹤羽,这才小声道:“奶奶,您去哪了,荷香姐姐都急的快哭了,正与铃铛四处找寻,说是再找不着,便要去找心烛方丈了!”
“我没事,不小心迷了路,幸亏遇上这位小哥。”风清宛回身对鹤羽微微颌首,轻声道:“我已经到了,有劳小哥。”
鹤羽目光淡淡的掠过她和荔枝,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荔枝怔愣在原地。这人……
“你去喊了荷香和铃铛回来,告诉她俩,我已经回来了。”风清宛一边朝禅房走去一边对荔枝说道。
“是,奶奶。”
荔枝急急的走了出去。
风清宛进了禅房,脱了披风,低头见裙边被扯裂,正打算去寻条裙子出来换上,耳边响起一阵细碎杂乱的步子声,不多时,荷香喘着粗气急急的走了进来,才进门便哽了嗓子道:“奶奶您去哪了,奴婢都快要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