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二条命2
“白鹭歌，能听到我说话吗？白鹭歌……”
有人……在呼唤她。是很焦急的声音。
白鹭歌努力去分辨这声音，可是听到耳中的不只是说话声，还有风的声音，海的声音，脚步的声音甚至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明明相比之下，应该是说话的声音更大一些，可是白鹭歌听到最多的，却是最为微小的呼吸声，还有衣料的摩擦声。这些声音成倍地放大，把呼唤她的声音尽数挡在耳外，模糊地响着。
她是怎么了？
身体好轻，似乎飘起来了，无处落脚无处触碰，茫然得不着边际。码头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模糊的一片，就像是被水浸染后的水墨画，脱落崩塌，露出空白的画纸……
不，不是画纸。这里她很熟悉。
精神力告诉她，这是她朝夕相伴的力量，是最贴心的伴侣……是时间牢笼吗？
（不，只是时间。）突兀的声音传出来，白鹭歌心神一动，开始思考声音的出处在哪里，她所处的白茫茫的空间又是……抬起头，洁白的一片，深蓝的雪果然飘落了下来。
（别想了，我是过去的时间。你无法在未来的时间里找到我。就连我和你的意识对话，都应该是不允许的……）
“过去的时间？”白鹭歌开始搜索记忆，遗憾的是，她并未找到。“你不是境？”她这样问，是因为自称过去的时间的这个人，有着混合的语调——就像规则空间里那些精神力混杂的结合体一样。
可奇怪的是，白鹭歌并不觉得可怕。
可能因为这混合的语调特别柔和，而且全部都是女性吧！
（境？哦……没错。那也是我，也是你。）
白鹭歌心想你在逗我？她甚至想翻个白眼，却听混合女生继续说——
（未来的时间就在附近，所以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对话——时间不多了，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你答应了，我就帮你解除诅咒。如果你拒绝——那就一起消失吧……）
“哦，说得好像我还有别的选择似的。”白鹭歌听得可不太高兴。“什么事情，不妨说说看。”可能是因为在脑海中接触过境，白鹭歌此次的表现并没有多慌张，甚至可以说十分淡定。
然而淡定并不代表她理解了。事实上，混合女声的话她听十句有九句都是心不在焉，因为她的听力仍旧十分混乱，随着深蓝色的雪进入体内，她的身体也在渐渐冰冷，还伴随着刺痛。白鹭歌想让雪停下，可空间却没听她的话……
这个事实令她心慌。她还尝试用意念打开空间，可她尝试了很多次，都没看到哪怕裂缝大小的空间门。
她这是怎么了？这里又是怎么了？
（第一件是：不要追寻纪汜哲死去的真相；第二件是：脱离夜组织。）
“……有意思。”混合的声音还是有些效果的，白鹭歌勉强能听清。只是态度就没那么好了。“既然你说你是我，那么你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会放弃追寻真相吗？”
（白鹭歌——这个名字你有何印象？）混合女声突然改变了话题。
突如其来的提问令白鹭歌感到困惑，注意力也集中在这问题上——“当然是我的名字啊！”她下意识地答道。
（不，不是的。你的名字是过去的时间。）
“喂……这是名字吗？比暮夜说的时间牢笼还难听……”白鹭歌嫌弃地开口。
混合女声仿佛没有情绪似的，直接毫无停顿地继续问：（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当然是父母……呃。”白鹭歌这才想起来，她根本就没有父母！
那这名字是谁取的？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混合女声轻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是海女，白。）
“白？”
（她束缚了你，把她唯一的姓氏给了你，便有了白鹭歌的存在——至于你拼命想找寻的记忆，还是放弃吧。你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白鹭歌并未回答。她觉得混合女声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她觉得自己既然能看到其他人的过去，就肯定能看到自己的过去，这是毫无疑问的绝对。
白鹭歌懒得和混合女声多说。她开始在白色的空间中到处踱步，并下意识地能躲就躲——那些深蓝色的，带着阵阵寒意的飘雪实在是太麻烦了。
“时间不多你还和我啰嗦。”实在找不到出口了，也感应不到精神力了，白鹭歌这才说道。
（既然你对海女的话题不感兴趣，就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帮你，仅此一次。）
“帮我？帮我出去？”
（我需要你身体的控制权，但这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身体控制权？白鹭歌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温度。她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呼吸的感觉。
她被这情况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是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她想起来了，她似乎是在追捕异杰——不对，应该是异杰死之后……何成呢？
白鹭歌刚想到这个名字，就听的凄厉的嚎叫自空中传出——何成的身影突然出现，还是以高空坠落的姿势狠狠摔下，而且刚好就摔在她眼前！
何成的身体都摔扭了，四肢弯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歪掉的脖子嘎吱嘎吱地抬起，用血肉模糊的脸对她露出阴惨惨的微笑：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何成趴在地上，带着仇恨的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
“白鹭歌！喂！”杨耀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却不见白鹭歌有任何回应。她只是挣扎着，大骂又诅咒着所有人。
“你捆轻点啊！她都挣冒血了……”杨耀对邴星大喊。
邴星被他喊得莫名其妙，可他还是尽责任地说道：“捆轻点做什么？方便何成伤害她吗？”语气有些冷，有些僵。
杨耀被顶得没词儿，突然发泄地大叫一声，目光又转向暮夜。“你既然没走，就是还有办法对不对？”他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别误会。我只是等白鹭歌的危机过去——暮夜的本能不容许他现在离开。”JO慢悠悠地说着。他是在场众人中心情最轻松的一个，可他周围的氛围却仅次于白鹭歌身边——猫女苗苗、师嬛；包括刚刚赶到的蝴蝶、罗静凤、师姚、蓝毅霄等人都把他围在中间。尽管这些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白鹭歌的身上，可JO不觉得自己能轻松出去——至少无法在不伤人的前提下出去。
“你们这样做没意义的。只要有我在，暮夜就不会随意伤人。别忘了我来自正方，是最好的‘反方思想驱逐器’。可如果你们想强硬出手，我真不介意打伤——或者打死一两个，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忍受你们之间窒息的氛围了……”他说到这儿，见众人还没有动弹的意思，就表情丰富地翻了个白眼——暮夜和师镆两人的性格绝不会再严肃场面里露出这表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态度都变得微妙起来。
“他的确不是暮夜。”龚凝突然插进来一句，他的语气还有些微迟疑，可是很快就又点点头，道：“虽然我的感应力不如白鹭歌，但暮夜的精神力一向深不可测，而且平和；和这个爱显摆爱浮躁的家伙是两个极端。”
“可你的身体是暮夜的。”师嬛说。“一个身体拥有两个精神力，你们的状况和白鹭歌差不多。就没有好办法吗？”她刚提起话头，其他人就目光复杂地看着JO。
眼前的人不是暮夜，而是开拓者集团已经死去的正方守护者——JO。
尽管JO强调，众人也无法将暮夜的身体和一名死去的人相互联系，可龚凝却对此给予了肯定……
暮夜，难道你真的已经……？
好多人都这样想，好多人都十分怀恋SAVER社那名语气温和的俊朗青年……
“哦，你们搞错了两点——第一点是：我的精神力在侵蚀暮夜，而不是他在同化我，这一点我表示遗憾；第二点是：现在的我占据的是空壳一样的存在。暮夜并不在这里，至少现在不在。”JO边回答边看向挣扎的白鹭歌。他在其他人讶异的神情下接着说道：
“白鹭歌的体内似乎有东西在和暮夜相互排斥——这副身体想离开了，你们要阻止我吗？”JO的说法有些奇怪，可是其他人没功夫计较这些，因为龚凝已经通过脑内传音告诉了每一个人：
“白鹭歌的精神力有恙，变得十分的……”龚凝说到一半儿语气就开始迟疑，因为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总之不是何成的，也不是白鹭歌的，而是别的什么。他含糊带过，又提醒众人：
“它要出来了……”龚凝的话音刚落，JO就想从包围圈中离开。然而以师姚为首的众人并不打算放开他。双方僵持不下后，JO已经动了杀心。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听邴星痛哼一声，突然单膝跪地。与此同时，白鹭歌身上的束缚带突然消失了。她整个人更是笔直地漂浮了起来。
“大家注意了，这股精神力非常强……”龚凝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杨耀早在脑海中拟定好对策，通知众人。此时他正神情紧张地看着白鹭歌——该死！白鹭歌可不会飞！
可是白鹭歌还是漂浮起来了。她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挣扎时凶狠的表情也不见了，变得深沉，而且平静。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中，没有瞳孔……
“区区人类的精神力，也想控制这副躯体……”白茫茫的眼中映不出任何事物，说出的话语来自于成百上千的女性声音，语调却是一样的。
众人都被白鹭歌的情况弄得难以反应，其中JO好几次想利用黑炎消失，可他尝试了几次，都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呀呀，暮夜。你可没说过小白鹭歌的能力会这么逆天哦……”JO的语气有些嘲讽，态度也不算认真，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后退暴露了他的紧张——
是的，就是紧张。从瞳孔白色的白鹭歌出现开始，JO就无时无刻不感到紧张。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尖叫般的信号，一次次地警告者他要逃离，这个信号简直是他从附身暮夜开始最强的一次了。可他最多只能退到码头边上——而且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要去尝试游泳……
来自身体的直觉从来都没出错过，JO绝对会照做。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强一次的信号，引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半空中漂浮着的白鹭歌白光一闪，再一出现已经是JO的面前。她和JO的距离极近。如果不是身高差的问题，他们之间就是脸贴着脸的距离。
JO瞪大眼睛看着白鹭歌，棕黑的瞳孔中映射出白茫茫的无瞳眼睛——就在他眼睛看到白鹭歌的一刹那，思维就被剥夺了。
“未来的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很好奇……”混合的女声，白色的瞳孔和周身环绕的白色光芒。白鹭歌的身姿在夜空中说不上耀眼，却十分醒目，而且不知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在这儿是应该的……
没错，她就像是流水、像是空气、像是云朵——自然而然地存在着，不被任何人所察觉，却又偶尔会注意到一下。
如果实在要找一个准确的说法的话，那就是——她，是绝对的。
正如地球不能没有水没有空气或者云朵一样，她的存在是人世间不可或缺的一环。
可身在现场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JO都察觉不出白鹭歌是什么。
过去的时间，饶是你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极难察觉的。
“我记得，我明明已经杀死你。”混合的女声传出好远，连码头边的海浪下，那些悠闲游动的鱼儿都吓得游走了。
JO不明白白鹭歌是什么意思——他无法明白。此时的JO满脑子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还有止不住的忙音。他为此感到了烦躁，却难以摆脱。
不仅仅是JO，连匆匆赶来的其他人都是一阵茫然。这时候白鹭歌慢慢地回头，看向杨耀……
杨耀回望过来，眼中的茫然突兀地消失了。“白鹭歌！你在那儿吗？”他想要上前，却被无形的力量止步在原地。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的人都站住了，就像停摆的钟表一样静默着，陷入不会眨眼却能呼吸的奇怪状态。
白鹭歌摇摇头，对杨耀做出噤声的手势。于是杨耀也陷入了茫然。
（不错的男人。有着多彩的过去和丰富的未来……）混合的女生响入脑海中白鹭歌的意识。白鹭歌却没有回应。她只是漂浮在蓝雪皑皑落了一地的白色空间的中央，闭着眼睛。她的对面，来自何成的精神力接近枯竭，只剩下小小的一撮黑火——黑色的精神力，是诅咒的象征。
由此可见暮夜浑身的黑火全都是诅咒累积而成的……
“过去的时间和未来的时间碰上了，会造成时间裂缝，也会扭曲历史。上一世的境为了暮夜和杨耀，就曾找过你一次。你答应了她任性的，而且十分幼稚的要求，也间接毁灭了属于白鹭歌的过去和未来……”
“未来的时间，我……恨你。把我变成没有过去的，什么都不是的时间……所以，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介意杀死你，恢复初始。因为人形的你我一点都不爱……”
白鹭歌——不，是过去的时间语气压抑地说着，伸出手摸上JO的脸，然后微笑着往下，手指掠过他的喉咙，按上了心脏……
“让我们以另一种形式永远不见吧，未来的时间……”她的手心绽放出十分美丽的莲花精神力，然后缓慢地印上了JO的胸口……
在诀别的语气和众人毫无所觉的氛围下，半透明的白莲花就这样印上JO的胸口，也就是暮夜的身体上。
这朵白莲似乎带走了白鹭歌许多能量。只见她的瞳孔重新变成黑色，身上的白光尽数散开并且消失。与此同时，白鹭歌的意识中，白色空间中的黑火发出惨烈的叫声，也消失了。与黑火面对面的白鹭歌回过神来，她听到混合的声音说：
（即使你不答应我任何条件，我也有办法，呵呵呵……）
白鹭歌懒得理这些疯话，只是努力张望着四方——通过何成的出现她感觉到自己**控了。现在她只想找个办法出去，好让人在外面的杨耀等人放心。很快她就发现通往外界的出口，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前倾的身躯迅速触碰上坚实的物体，白鹭歌下意识地按住物体维持身形，又奇怪于物体的湿热，还有那淡淡的，鲜血的味道……
白鹭歌抬起头，她的身前是师镆——不，是暮夜的，而且是完整无缺的精神力。
暮夜的眼眸是金色的，从额头到身上布满了形状瑰丽的红色纹路。可是不对劲儿……
“暮夜……你在流血？”白鹭歌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青年，他额头的纹路渗出红色的液体，流淌着向下，停顿在下巴的部分，然后滴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