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往日不同的暮夜——白鹭歌打从心底肯定了这一点。因为平常的暮夜不会笑得这么……这么……是邪魅吧?
青年金色的眸子,额际的红色花纹,还有那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融合到一起,散发着某种魔性的气息,让人禁不住地入迷,想接近……
白鹭歌强打精神才让自己别开目光。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该被吸引,否则就有什么回不来了。然而她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白鹭歌眼见着杨耀目光茫然,往暮夜的方向走去。
路灯下行人匆匆,任何人都没发现暮夜,白鹭歌知道那是行踪屏蔽器的功劳。
唯独杨耀的脚步直奔暮夜,成为千百人群中,那唯一的特例。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单纯不服输而已,白鹭歌强撑住意志拉上杨耀的后衣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稳。此时,她的眼睛已经眨也不眨地瞪着暮夜了。
此时的暮夜是如此陌生,金眸中的竖瞳仿佛栖息在黑暗中的食肉野兽,正择人而噬。偏偏他的精神力十分平静,一点儿攻击人的迹象都没有。
他是在试探我吗?
正当白鹭歌思考着要不要询问时,暮夜闭上了眼睛,致命的吸引力也随之消失。暮夜始终抱着师姚,此时倚在了路灯上。灯光洒下,衬得他的轮廓半暗半明。发丝和睫毛被镀出层淡淡的金色,阴影覆盖着略微消瘦的脸庞,两者结合起来,是美丽到不真实的姿态。
如今的暮夜与以前那个总是爱温柔地笑着,即使是有阴谋的时候表情也不变的青年判若两人。他的精神力中,那抹神秘的淡紫色光芒暗淡得近乎消失,倒是黑色的精神力占据主导。
微弱的,熟悉的紫色精神力奄奄一息,却还是在垂死挣扎。不知为什么,白鹭歌突然变得很难过,有想哭的冲动。
“我,我怎么了?”杨耀从呆滞状态恢复后,就一个激灵地左顾右盼起来,又晃了晃脑袋。
白鹭歌眨了眨眼睛,把快落下来的眼泪眨回去——真是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
“暮夜,你什么意思?”比起回答杨耀的问题,暮夜怪异的举动才更值得困惑。白鹭歌的提问也有些恼火。
暮夜睁眼,走向两人,道:“我刚刚用了气场吸引。顺便说一下,反方能力者都会这个——效果如你所见。”暮夜简短地说,看向杨耀。
杨耀这才反应过来,惊觉到自己刚刚被吸引了,顿时脸色尴尬得通红。
白鹭歌无奈地看杨耀一眼,似乎对他的定力颇有疑问。
暮夜则轻笑道:“不能怪杨耀呢。越是情绪多变的人,就越容易被气场吸引。说来也奇怪,你竟然比白鹭歌的想法还多。明明是女性更容易被吸引……”
“你的意思是我像女人吗?啊?”杨耀当场炸毛,和暮夜理论起来。
可惜暮夜没理他,直接说道:“介于气场吸引的特点,我提出如下条件:
一,从今天开始,禁止杨耀和我单独见面——因为目前为止,只有杨耀抗性为零;
二,出于安全考虑,夜组织的能力者最好和我保持距离——十米左右最佳。”
杨耀白眼他一下,算答应了。
“第一点就算了,第二点算什么?不是除了杨耀其他人都有抗性吗?”白鹭歌问。
杨耀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什么叫抗性为零啊?我有那么菜吗——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脑子一片空白,现在还发晕……”结果说着说着连白鹭歌都不理他了,他只能没趣地在一旁自行思考。
“第二点是为你们安全着想的。我瞬发的距离是十米。”他说,慢慢放开师姚。黑色的火焰包围上去,女孩儿就以火焰托起的微妙平衡站着睡了。暮夜看着师姚,金眸微微眯起,不像是生气,倒像是……
接下来的情绪消失了。暮夜看向白鹭歌,那金色的眸中竟有丝冰冷闪过。他又单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挡住眼睛道:“白鹭歌,你的感应手段很高明,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了——但是对我不行。所以别再感应我了,这令我烦躁……”暮夜说完了,脸色竟有些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景。
杨耀也发现暮夜的异常,他搔了搔头发道:“哎,你累了吗?累了就别硬撑,大家一起找地方休息下……”
暮夜点头,说:“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跟我来。”
包括被火焰托着走的师姚在内,一行四人沿着路边儿走。他们的脚程极快,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小跑,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暮夜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白鹭歌一路光顾跟着,现在抬起头,发现已经走到了高速公路附近。暮夜继续往前走,沿着山村小道一路向北。然后一抬手,师姚就毫无知觉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暮夜坐上旁边的石头,看着夜空。
白鹭歌和杨耀互相看一眼,也分别找了块石头坐下。从白鹭歌的位置刚好看到暮夜的侧脸,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便道:“话说暮夜,你以前晚上都有面具的,怎么不见了呢?”
“嗯,不见了。”轻描淡写地回答,青年的手覆上师姚的额头,指尖有红色的光芒在闪耀。师姚微微蹙眉,却是抿了抿嘴接着睡。
“为什么?”白鹭歌问。
杨耀看过来。四周围只有村落的灯光微微亮起,除此之外都是一片漆黑。可这在他主战体质的夜视能力下,都变得清晰无比。白鹭歌也有类似的能力吧?看她行走得挺轻松的样子。
“死掉了。”暮夜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的,搞得白鹭歌一头雾水。然后她冷汗就下来了,和杨耀诡异地对视起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听暮夜的语气,好像那面具是活的一样……
红光消失后,暮夜收回手,金色的眸子正着对师姚的脸,突然叹息一声。
“先找地方休息,我负责守夜。”暮夜示意杨耀抱着师姚,他本人则率先往前走,都到高速路边儿上了,还要往前。
白鹭歌和杨耀纳闷地跟着,眼见暮夜轻轻一跃过了护栏,然后随手一挥,几百米外的奔驰车就停下来,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探出头,乐呵呵地说道:
“我今天心情很好,想请你们到家里做客,不知可不可以赏个脸?”那语气那态度,就像他邀请的是老熟人一般。
白鹭歌和杨耀再一次诡异对视。没有精神力水晶的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蛊惑人心的,更何况是那么远的距离……
他们看着暮夜轻车熟路地打开后车门,把师姚放进去,仿佛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见他们都没动,就提醒道:“上车。”
奔驰车的男主人居住在郊区别墅,单身汉一个却占了两层楼的建筑面积。白鹭歌看向客厅的钟表——好家伙,都午夜一点了。
暮夜随手一挥间布置好屏障,就把师姚放到客厅沙发上。
男主人一进别墅就像虚脱了似的。估计是暮夜给他的精神暗示。白鹭歌杨耀看着男主人摇摇晃晃地走进大卧室里,就不出来了。同情的目光也跟着飘过去……
“别愣了,洗洗睡吧。”暮夜一句话戳醒他们。
休息的时间得来不易,杨耀和白鹭歌楼上楼下地各占一处,洗澡去了。
“真是乱七八糟的日子。”白鹭歌暗自低语着,声音在浴室中成倍放大,扩散出去……
好像境和她说话时,也是像立体声似的环绕在脑海吧?
虽然境的声音老是突兀地响起,蛮吓人的。可现在想来,竟有些怀念呢……
淹没着身子东想西想的,在浴缸里无聊吐泡泡,白鹭歌突然一个激灵——后背刺痛了一下。她往前窜窜,摸了摸后背……很光滑啊。
尽管如此,白鹭歌还是觉得不放心。刚刚的痛觉可不是假的。她走到浴室的半身镜前抹抹水汽,转身照了照——光滑的皮肤,在日积月累的特训下有些变深了。倒是身材好很多了……
脑海中杨耀的笑脸一闪而过,白鹭歌的脸像发烧似地烫,她拍拍脸颊,回到浴缸里继续泡。却不知回头的刹那,她的后腰处隐隐浮现出淡青色的流光纹路,又转瞬即逝。
走到客厅时,白鹭歌看见暮夜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那点着把手远眺沉思的样子,倒有点哲学思考的味道。
白鹭歌突然想起暮夜还没吃饭。心里顿时有些苦涩——她是不是太忽视暮夜了?
“嘿,吃点东西吧。”她说,走到暮夜身旁。
暮夜侧目过来,微笑地摇摇头,说:“姑且告诉你吧,我不用吃东西。”
不吃东西?
白鹭歌仔细回忆起来,发现以往每次见到暮夜,都没发现他吃东西。心里突然一阵烦躁。竟然连这一点都没发现,她对待恩人的态度也太随便了吧?白鹭歌懊悔地想着,坐到对面的藤椅。“师之一族都是这样?”
“不是。”暮夜答得很简短,兀自观赏着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