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正午时分,大地仿佛被烤熟了一般,冒出微微的热气,一个劲不停地往上飘,空气中充满着压抑和炙热,好像人多呆上一刻,也会跟着烤焦。
宽阔的大马路上,不复有以往络绎不绝的人群,只能偶尔看到那么一二个匆忙小跑着的身穿职业套装的白领丽人和才子。
看来,这么一个炙热的天气,没人愿意在吃午饭的时侯,被烈日暴晒。
这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街两边耸立着一座座雄伟的高楼,那琳琅满目的商店上告诉人们,这是一条繁荣的商业街。此时,街上也难逃脱行人稀少的命运。
可是,在这条商业街的尽头处,一道长长的护栏内,正冒出滚滚的灰尘。
不难想像,这么一块价值千金的土地上,看来又要崛起一座高楼大厦,里面要么是塞满各类的贵重物品,要么是坐满一群衣着白领的丽人或才子,抑或是每个打工仔眼里,难以掩饰的羡意的房屋。
不管这里将来是怎样,但现在,这里依然是尘烟四起,里面奔走一个个脏兮兮的背影,他们身上穿着别人扔掉的旧衣服,忙碌在发达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得到的,却是一个个的白眼或嘲弄。
“喂!小九,别干了,工头开饭了。”一个长满胡子的老汉冲着尚在灰尘中的小伙子喊道。也许是灰尘太大,无法看清楚小伙子长什么样。
“知道了,赵大爷。”灰尘里传出小伙子焦急的声音,也许是因为也饿了,所以在听到了赵大爷的话,明显可以看出,小伙子推车的速度加快了一点,“我把这车砖推过去。”
一口烟的工夫,就看见小九匆匆地跑了回来。这时候,赵大爷已经和几个中年人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坐了下来,看到小九那焦急的样子,赵大爷脸上,不由略过慈祥笑容,顺手递给小九渗了水的毛巾,也不管毛巾上的破洞,嘴里就囔囔道:“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先把脸擦擦,擦完了在吃饭。”
接着,开心地道:“工头今儿个高兴,每个人加了四根大麻花,你肯定能吃饱。”
小九嘴巴一憋,一只手接着毛巾,往脸上一抹,嘴里还不停地道:“我说赵大爷,我什么饭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四根麻花,就算四十跟我也不一定能吃饱。”说着,大腿已经趁在一块砖头上坐了下来。
尽管脸上擦的不算干净,但小九的样子已经可以看出个大概了,这是一张还比较帅气的脸,虽然五官没有啥特别之处,可凑在一起,却显得十分的和谐,似模似样。当然,这比起城市那些精致的脸蛋,还是有些差距,但总体来说,比普通还是要强上那么一些。
俗话说:人靠衣装。一件跨栏小背心,一条不知道有多少个补丁的迷彩裤,加上一双不断在通风的破球鞋,就是小九现在身上所有的行头了,这么一套行头,脸上整天爬满灰尘,那脸蛋就是再和谐,也只能埋没在尘土中,不能见天日。
所幸,这群人对这些,没时间关注。
“小九,我说你没日没夜的干,每天赚的钱都是我们的二三倍,你这老婆本也赚的差不多了吧。”一个中年人对着小九调侃道。
这时,旁边的几个人也恰时地大笑起来,能互相调侃,就已经说明,他们跟小九的交情还是不错的。
小九不停地嚼着嘴里的麻花,听到这话,嘟囔着道:“我说高大哥,你一天天的总是老婆老婆的,我看你是想嫂子想疯了吧。”
“你这臭小鬼,我是想劝你不要这么拼命。现在年轻身体感觉不到,可等你到了我这岁数看看。”说到后面,高大哥有些无奈。
一旁的赵大爷也在这时接口道:“是啊,小九,你高哥说的对。”
另外几个中年人,也不断点头认同。赵大爷见小九没回话,不由试探道:“小九,你这么卖命赚钱,自己又舍不得花,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有难处你就说,大伙都会帮衬你的。”
“对啊,对啊,小九,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就告诉我们。这么小小年纪,就在这工地干活,我们看着也心里不忍啊!”旁边的几个中年人也忙接口说道。
小九又默默地啃着麻花,赵大爷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从他们的声音中,小九也能听出,他们是诚心想帮助自己。
小九一边想着,赵大爷是欲言又止,场面一下子变的安静起来。或许是看到小九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赵大爷不由旁敲则击起来,“小九,你今年有二十多了吧。”
“恩,二十二了。”小九想也没想,顺口接着。
赵大爷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民工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不管小九的态度,赵大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咱们这些人,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烂,干的比驴多,活的比狗贱,处处受白眼,会出劳动力,还无法得到别人的尊重。你还年轻,难道你就想永远这样?”
说到后来,赵大爷的声音越大,语气越加激动,尖锐,却句句是事实,句句都刺在了小九的心坎里。
赵大爷说的没错,民工就是这样。
来到H市,已经半年多了,小九是深有感触。每天的大清早,就要起来蹲在马路边上接活,接到活就有钱拿,没接到活就只能继续等。还好,大家伙看他年纪小,都挺照顾他。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成怎么样呢?
所以,也导致大家在闲聊的时候,都会劝小九。不过,象今天说的这么多,说的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
因为大家都知道,说的再多也是枉然,如果有能耐,谁会来干这体力活。
小九不由深深的低下了头。
大家有些纳闷,不明白赵大爷今天怎么说这么重的话。不过,大家同样无奈,第一赵大爷说的是事实,第二赵大爷长他们一辈,说话比较有威信和说服力。因此,大家不由再次把眼睛盯在赵大爷身上,“小九,你说句话,你是否想一辈子这样,想一辈子蹲马路崖子?”没有顾忌旁人的眼光,赵大爷的语气,更加凌厉了些。
看着赵大爷严肃的表情,小九低声地辨道:“赵大爷,你认为我想这样么?
小时候,看到村里没有一条好路,我的愿望就是给家乡修条大马路。现在来到大城市,我才知道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无知。修条大马路得要多少钱,那是我能完成的事吗?
我简直是异想天开。我想这样么?天天累的跟驴是的,这是人都不愿意。可我有啥办法,我就是个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如果不是我师傅教我认识了几个字,我可能连厕所都找不到。”
顿了一下,舔了一口唇,小九继续道:“我曾经也是怀着梦想来到大城市,想找份好工作,多赚一点钱。
我力气大,我打架厉害,所以想去做搬运工,想去当保安。可是,搬运公司害怕我偷人家的东西,保安直接告诉我要学历。
你说,我除了干这种卖力气活,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说着说着,小九眼睛有些红润起来,激动道:“我家里还有一个有病在身的师傅,如果我不多赚点钱,我怎么养活他,谁给我师傅看病啊!”说到最后,小九不由哭泣起来。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场面再度陷入寂静,谁也没有猜到小九的家境。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是读学的年龄,小九却只能和他们挤在一起蹲马路崖子,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眶都湿润起来,他们何尝又不是如此,可是真正能成功的人能有几个,一没背景,二没家势,三没知识,所谓的梦想,不过是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