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梁红玉的后路
“谢宋妃娘娘！”
“谢宋妃娘娘！”
洛函思见状也只能跟着道谢了。
次日卯时，瑾兰宫外那片白玉石砌的空地上又准时整齐地站着四列宝蓝宫装的新晋女官。
训导女官也早已站在她们跟前，缓缓地说道：
“我们女官不仅要熟络宫中规矩，更得有双巧手讨主子的欢心。五天后，你们要在现场亲自缝制凤凰刺绣图。届时皇后娘娘会亲临瑾兰宫来选评你们的作品。如果你们的刺绣能入了娘娘的凤眼，以后想要在宫中步步高升将容易得多了！所以你们记得要好好表现！”
“是！”
听到回应后，训导女官接着说道：
“很好，我们要学的规矩已经差不多了。这一次的刺绣大赛也因为会是影响你们未来官位的重事，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不再学习规矩了，你们就在自己屋中好好想想自己要绣纺的样式。现在先散了吧！”
“是！”
新晋女官们齐声回应。
梁红玉觉得这几天简直就是她的幸运日。先是有宋妃娘娘要助她接近皇上这等好事，现在又举办个刺绣大赛，而刺绣则一直是她的强项。
不过，她还是得防着一个人。
梁红玉看着正欲离开的洛函思，微眯起双眸，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畔勾勒着一抹阴险的奸笑。
夜里，凉风习习，一轮洁白弯月静挂在幽黑如墨的天穹上，几缕如烟卷云飘浮在它的身侧。此时瑾兰宫中，万籁俱寂，幽深安谧。
洛函思内穿一件月白织锦抹胸裙，裙裾上绣着几朵樱红桃花，外披着紫色薄纱袖衣。她轻移莲步来到瑾兰宫中的内庭，翘首凝望着月色。整个人在银白清辉的映衬下宛若深谷中独立的幽兰。
自那日从宋语嫣的庆安宫回来后，她就已经这般深夜未寐地薄衣出外受寒，只希望老天爷能让她生上一场小病。只可惜一切偏偏却不如她意。
突然，一道黑影也正偷偷地潜入到瑾兰宫中。
“谁？唔！”
洛函思看到地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又多了一道黑影，刚转身想看清楚身后是何人时，却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
洛函思缓过神来，惊讶地发现捂住自己的竟然是花云昶。此时，花云昶也放开捂住她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
洛函思一脸惊讶与担忧地问道，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极力地压到最低，因为要是让别人发现花云昶就糟了。
花云昶看着她明眸里满满的忧心，心中不由得欢悦起来，一双明朗凤眸里溢满着盈盈笑意，泽唇轻启，悠悠说道：
“我偷偷溜进来的！”
洛函思看着他现在还悠游自在地笑靥满面，心中更是焦急。
怎么这个人还没认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呀？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生气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偷溜进来？私闯皇宫可是杀无赦呀！”
“阿思，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看见洛函思生气了，花云昶也赶紧收回自己的盈盈笑意，开始向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花云昶所经营的建筑商队此次要负责修葺皇宫西门的宫殿。而他身为监工，当然可以住进宫内。
“但是你也不能私自进来妃嫔所居的后宫呀！”
洛函思还是很清楚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仍然是要犯杀头的大罪，依然是生气地说道。
“阿思，我这不是想你了。这才偷偷地溜进来的嘛！你别气呀！”
花云昶竟然向她撒娇来了，真让她哭笑不得。
“好了！你已经见到我了，还不快走！”
洛函思很庆幸今晚只有她一人出外。要是让别人撞见他，那就糟了。洛函思越想越觉得后怕，赶紧催花云昶快点离开。
可花云昶好不容易见上她一回，怎么可能会这么善罢甘休呢？更何况还让他看着她如此的一身打扮，不由得粗眉微蹙，轻声呵斥：
“阿思，且不说夜深露重，现在还是春季，夜风就更凉了，你现在一袭薄衣，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说完后，他便抱住了她，想给她一些温暖。而洛函思也没有躲避，只是在听到他这番话又想起了自己的烦恼。
“唉！我倒是希望着凉呀！”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花云昶灵敏地感觉到其中的不妥。
洛函思轻叹一声，也只能全盘说出那日宋语嫣对她所说的话。
“什么？唔！”
花云昶一听到宋语嫣要她接近皇帝，不由得惊呼一声，吓得洛函思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嘘！”
洛函思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要是引来宫人就糟了！可花云昶似乎完全没有担忧过自己的处境，竟然还生起心思来戏弄她。只见他微微伸出自己的舌头，****着洛函思掌心的芳香。
“你！”
洛函思的脸颊顿红，赶紧收回自己的小手，娇嗔道。
“嘻嘻！我这不是过于吃惊了吗？”
花云昶嘴畔勾勒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继续说道：
“不过，阿思，你也别担心。我先帮你封住一些穴位，让你的脉搏看起来虚弱无力。那你就可以装病了！”
“真的？”
洛函思立即喜上眉梢。
花云昶说完后，也立即快速地在她身上点住几个穴位。
“行了吗？行了，那你就快走吧！”
洛函思见事情办完了，仍是焦急地要赶他离开。
“阿思，你果真是个没心肝的人儿！利用完人家就不要人家了！”
花云昶此刻的表情就仿佛咬着小手帕哭诉着的小媳妇儿。
“那你想怎样？”
洛函思那双如墨明眸上忍不住染起淡淡的无奈。
“嗯！这儿，来！给我亲一个，我就走！”
花云昶闭上眼睛，嘟起嘴来，指了指自己的红唇。
“你！”
洛函思羞得直跺了跺脚，耳珠子发热得火辣辣的。
自从他们相吻过第一次后，花云昶像上了瘾似的，老是爱向她提这种羞人的要求。
“你不肯的话，我就一直赖在这儿！”
花云昶抓准了她的软肋。
“唉！”
洛函思完全拿他没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踮起双脚，一张娇颜羞得宛若盛绽的艳丽玫瑰，轻轻地在花云昶的泽唇上啄了一下。
“啊？没了？”
花云昶失落地睁开明朗俊眸，语气就像个小孩儿没讨着糖似的。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别得寸进尺！还有快点离开这儿，以后也不要随便私闯进来！”
这会儿洛函思也不想再买他的帐了，恼怒地说道。
“好吧！”
花云昶也只能一脸惋惜地飞身离去了。而站在原处的洛函思则还是担忧地看着他在浓浓夜色中逐渐消失的身影。
第二天，洛函思便装起病来，花云昶的那一招也果然蒙骗过了来为她诊断的医童。她终于得以避过了宋语嫣的寿宴。
只可惜逃也只能逃得了一时。宋语嫣后来还是源源不断地给她制造麻烦。
但是四天后的刺绣大赛则更让洛函思上心。而刺绣大赛也如期地到来了。
这天早上，皇后郭莹已经来到了瑾兰宫中，端坐在宫殿内最高端的凤椅上。
只见她云髻峨峨，蛾眉曼睩，皮肤细腻如玉般光滑洁白，一袭百鸟朝凤纹饰凤服，臂缠一浅黄烟罗轻纱，雍容华贵，光彩照人。此时的她眼含春波，面似芙蓉，朱丹樱唇微微上扬，皓洁贝齿微露，一抹端庄丽人的笑容定格在姣好面容上。
而新晋女官们则静坐在矮椅上，她们的身前放着已经铺好白绸丝绢的刺绣专用的四脚交叉木架子，身边一个小花篮子里摆放着刺绣工具。
洛函思余光淡淡地注视着郭莹的笑容，一眼便看出了那笑容里的苦涩与僵硬。上一世日夜里对她的仇恨已宛若过眼云烟般消失殆尽了，心中却生起了一丝对她的怜悯。
郭莹美貌出众，天香国色，但又有何用。她的夫君身为一国之君，每日皆可坐拥美女三千。不说她迟早会人老珠黄，现在宫内来了位天下第一美人宋语嫣，又来个与平阳郡主相似的苏清乐，她现在也就只能空叹帝皇家的薄情。
想到这，洛函思也为自己早已摆脱如此悲凉的命运而感到庆幸。
“现在可正式开始进行你们的刺绣了！”
站落在皇后身边的一位年长女官在得到郭莹的示意后，让宫女点燃一炷香，大声宣布道。
她的话音一落，众位新晋女官拿起黛笔在白绢上描起图案来。
洛函思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准备开始描绘。这时候的她才发现分发给她的金丝线根本就不够绣出一只完整的凤凰。
看来有人正把算盘打在她身上了。
不过那人却在无意中助了自己一把。
洛函思丹唇轻勾，娇媚如花的脸蛋上显露出一抹清浅微笑，曼妙光华流转于烟水双眸中，芊芊素手拣起黛笔细细描绘着自己脑海里的图案。
大概烧过了三炷香后，新晋女官们都必须把自己所绣好的作品上交了。
郭莹在宫人的手扶下，缓缓地轻步来到正摆放着女官们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的长桌前。
郭莹漫步走着，金色护甲轻轻划过刺绣上的图案，鬓边垂下的细细流苏晃出点点光晕。看着一幅幅的作品，也时不时地微微点头，但是依然没有一幅刺绣能让她逗留久些。
但当梁红玉的作品出现在她眼前时，纯熟精巧的针绣功夫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目里流露出点点赞叹之色，莞尔言道：
“这幅鸾凤齐鸣刺绣图看起来真不错，主人的针线功夫似乎非常纯熟。是谁绣出来的？”
“回禀娘娘，此乃下官所绣！”
梁红玉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地福身说道。
“哦？不错的手艺！李女史怎么看？”
郭莹笑盈盈地对着身边的女官说道。
但是李女史在郭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后却让郭莹眉间笑意顿失，微蹙柳眉。
“那就算了！待会儿赏她匹进贡雪纺天香缎好了！”
郭莹斜眼瞥了一下梁红玉，淡淡地说道，便去看下一幅刺绣。
面对着郭莹的突然变脸，梁红玉虽是感到莫名其妙，但也只能福身谢恩。
原来在前几天宋语嫣的寿宴上，李女史在替皇后送礼时发现宋语嫣正有意无意地向皇上提起这梁红玉，可她的容貌似乎并没有引起皇上多大的兴趣，而这件事才不了了之。郭莹在听到李女史一番话后，肯定态度大变了。
而郭莹似乎也被梁红玉给弄坏心情了，似乎没有劲头继续看下去，觉得一幅不如一幅。
突然，她的那双乌黑泽眸一亮。
此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正是洛函思所绣的凤凰祥云图。只见一只翱翔于天穹上的凤凰脚踏祥云，半边身子则藏匿于卷云中，微微翘首的凤头上，两对乌珠灵活生动，仿佛就要展翅欲飞出那白绸丝绢。
“好！是谁绣的？”
郭莹忍不住呼声称赞。
洛函思的刺绣功夫虽然比不上梁红玉的，但她构思的图案却与众不同，不由得令人眼前一亮。
这时，洛函思才不动声色，垂下羽睫，盈盈福身，恭谨言道：
“回禀娘娘，乃下官所绣！”
“李女史，她如何？”
郭莹还是记得要问过李女史的看法。
而李女史看着洛函思淡妆素颜，一脸恭谨严肃，也不像个对皇上藏有坏心思的人。而且她能聪慧得不凭手上功夫就能绣出如此佳作，看来应该会是个有用的丫头。
“此人可用！”
李女史附耳轻声说道。
郭莹听完后，立即喜上眉梢，对着洛函思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下官姓洛名函思！”
洛函思回道。
“洛函思？你便是此次女官选拔考试的榜首？”
郭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的！”
“榜首果然名不虚传，这刺绣活儿也是有一手的。本宫最喜手巧的人，你可愿到未央宫中当差？”
郭莹虽是反问着她，却也是在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谢皇后娘娘！”
洛函思颔首福身谢恩，眼眸里闪过一丝嗜血的精光但一下子便稍纵即逝，令人难以察觉。
郭莹自然没有发现洛函思此时的算计，听到她的回答后，微微含笑，柔声对着训导女官说道：
“林女史，过几天分配新晋女官时就把这洛函思分到本宫的未央宫中，还有让她晋升为五品的供人！”
“是！”
“谢皇后娘娘！”
洛函思和训导女官同时福身回应。
而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梁红玉则只能在咬牙切齿。
她明明暗中差使宫人偷拿走洛函思一部分的金丝线，却不想她的绣品还是得到了皇后的赞赏，而且还能连升两级。更气人的还有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的突变。要不然现在连升两级的便肯定是她，哪儿轮得上那洛函思！
不过皇后娘娘对她的不喜，训导姑姑应该也有看到。如果她为了要讨好皇后娘娘而把自己分配到浣衣局什么的，那就糟了！
梁红玉这般想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忧虑神色。
看来明日她必须去一趟庆安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