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银行支持——“八佰伴日本”直接向金融市场发行没有银行担保的公司债券,直接在市场吸收资金。这一举动,虽然反映了日本企业从依赖银行贷款的间接资金来源,转变为直接从市场吸收资金的直接资金来源的时代潮流,但也得罪了长期交往的主力银行。因此,当“八佰伴日本”资金流通不畅,而发行的公司债券却到了必须偿还的时候,那些曾经担当“八佰伴日本”主力银行角色的往来银行——东海银行、住友信托银行、日本长期信用银行却采取了袖手旁观的姿态。总经理和田光正承认,银行不支持也是造成公司破产的一个因素。董事长和田一夫曾向身边的亲信说过:“公司是被银行挤垮的。”八佰伴破产的事实从一个侧面表明了过于追求浪漫的垄断经营者的专横的经营方式的失败。
●没有明确的定位——有人说,八佰伴“没有一个把什么货卖给什么人的明确的经营战略”。八佰伴原本是一个地方超市集团,但在向海外进军的过程中,一会儿以日侨为对象,一会儿又转向当地人。八佰伴不仅不断改变销售对象,而且还不断改变经营。虽然在海外经营的初期得到了侨居海外的日本人的大力支持,有一个好的开端,但由于在日本国内的积蓄不足,经营能力有限,因而被后发展起来的超市和百货商店抢走了客源。20世纪80年代以后,八佰伴在海外开设了40多家超市,但目前只剩下27家。有人批评说,八佰伴在经营上没有考虑消费者。在超市行业中,必须通过对细小事务的逐步积累,才能真正取得成功。八佰伴日本公司忽视服务对象而带来的教训是沉痛的。
●人才培育落后——在当今世界日趋国际化和多元化的过程中,“八佰伴日本”仍然维持着家庭企业的经营形态。在一个每一环节都必须以专业化参与竞争的环境里,个人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和田一夫也察觉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所著的《八佰伴的世界战略》一书中,对此就有专门的论述,并已就培养国际企业人才采取一系列的措施。然而,人才的培育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事业的发展却是一日千里,正如八佰伴集团内的一位老职员所说:“和田一夫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前锋,只是无人能替他把守住后方。”
八佰伴日本公司的破产是多种因素造成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其经营战略的失败。零售业之所以能站住脚,是因为它有明确的服务对象。综合性超市之所以经营不好,其原因在于眉毛胡子一把抓,对向哪些顾客销售什么商品心中无数。超市盛行的经营方式是以顾客资料为依据,销售适合于各个顾客嗜好和喜欢的商品,而无法实施这种经营方式的超级市场将难以生存。
【案例研究二】
在中国近20年的商业史中,曾发生过两起轰动一时的商贸模式改革的大戏,而其主角竟十分巧合地都来自于中原河南的郑州,一个是本文已论及的亚细亚连锁百货模式,而另一个便是郑百文的大批发模式。
郑百文:如何成为第一家被申请破产的上市公司?
2000年3月29日上午,ST郑百文突然停牌,发布了一个让市场震惊的消息:其债权人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已向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申请,请求对ST郑百文实施破产清算,此次申请的债权共计2.1亿元人民币。郑百文1999年底的总资产14亿元,总负债22.28亿元,资不抵债。
这是中国证券市场首次出现上市公司被申请破产的事件。
1996年4月上市的郑百文,前身为郑州市百货文化用品公司?熏是1987年6月在郑州市百货公司和郑州市钟表文化用品公司合并的基础上组建成立的。
郑百文曾经以经销家电而闻名。长期以来,郑百文都是以厂商和零售商中间人的身份出现的。销售长虹彩电,对当年郑百文的快速崛起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1997年,郑百文、长虹、中国建设银行结成了“三角信用关系”,其“经营模式”深受各界瞩目。巅峰时期,郑百文一年销售收入达到76亿元,净利润为8100万元,春风得意的董事长曾经把郑百文比作一个高速旋转的大转盘。据称,郑百文控制着40多个全国性的家电营销网络,每个网络可带动50个以上的大中型批发网点,其强大的营销能力曾使四川长虹一度攻克了广东省这个云集着它的最多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市场。郑百文一年销售的长虹彩电占长虹总销量的1/3,相当于一个中等以上规模厂家1年的产量。
然而,1998年这个大转盘突然停转了。表面上的原因,一是四川长虹“过河拆桥”。它将如此之大的市场份额交给郑百文独家经营,毕竟存在着巨大的市场风险。进入1998年没多久,四川长虹即对销售策略作出重大调整,放弃单纯依靠大批发商的营销体制。郑百文销售长虹彩电的数量急剧下降,以至于1998年全部销售收入总额只有33.55亿元,不足上年的1/2。二是中国建设银行釜底抽薪。说穿了,郑百文本属遗留问题股,1996年上市时并未募集到资金,它的大转盘完全是以银行贷款为轴心才得以高速运转起来的。从1996年开始,中国建设银行郑州分行和郑百文、四川长虹建立了三角信用关系,郑百文购进四川长虹产品,无须支付现金,而是银行开具6个月承兑汇票,由银行按汇票日期将款项划给四川长虹,而郑百文则在售出四川长虹产品以后,才还款于银行。1998年春节过后,中国建设银行郑州分行发现因开给郑百文承兑汇票而形成的一笔巨额债权有一定的回收难度,于是开始停止发放新的汇票。郑百文的大转盘顷刻失衡。
其实,在这之前,郑百文已经受到资金短缺的严重制约。经营者不顾企业的基础和发展条件,在1996年到1998年间,冒着单一经营的风险,投入上亿元资金建立营销网络,把1998年配股资金几乎提前用完。当1998年3月11日郑百文董事会研究修订配股方案以及6月5日发表配股公告时,实际上当时公司与四川长虹的经销合作关系已经瓦解,利用配股资金组建异地配售中心已毫无必要。然而公司钱已花了,如果将真相和盘托出,那么这次配股就会鸡飞蛋打一场空。原来企业发展顺利的时候,一切问题都被充裕的资金和利润掩盖着,现在没有了期票结算这种形式,马达变小了,盘子转不动了。可是,由于惯性的作用,一切耗费却没有减少,有的开支还在增加。加上销售方面失去了大批发商的优势,有时不得不削价到亏本销售才能收回一些资金。因此,尽管1998年实施配股没多久,年底时郑百文手头可以调动的头寸已几乎为零。
在1998年年报中,郑百文破天荒地以每股亏损2.5元亮了相。净亏损总额达到5亿元,即使把上市头两年的净利润总额加起来,才不过1.3亿元,不足弥补亏损额的1/3。郑百文理所当然地沦为ST。但是,更为严重的是,1999年中期,仅仅半年时间,公司就又发生净亏损5.3亿元,比1998年全年还多,每股亏损达2.7元,成为第一家被注册会计师出具“拒绝表示意见”审计报告的上市公司。
郑百文从绩优股蜕变成ST股票,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宏观经济环境变化的影响外,内部管理不善是其致命伤。该公司在年报中也承认:“重经营,轻管理;重商品销售,轻战略经营;重资本经营,轻金融风险防范;重网络硬件建设,轻网络软件完善;重人才引进,轻人员监管和培训。”为扩大销售额,郑百文大量采用赊销方式,因此其债务负担非常沉重。这一问题在以前显得并不很严重,可到了1998年,因为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银行防范风险意识大大加强,郑百文仅因逾期承兑利息一项,财务费用较上一年上涨了1434%,对利润的直接影响达1.2亿元。
【八方说词】
在告别了激情年代之后,中国企业界似乎正步入一个“保守主义”的年代,跟企业的超常规发展、多元化经营、倍速级增长相比,风险的规避、企业可持续战略的拟定、产业结构的稳态化等等,成为经营者新的更为注重的课题。为了区别于传统的保守主义的概念,我们不妨将这些企业家群体称为“新保守主义者”。下面这篇文章并非专为企业家而作,却仍可以读出一些教益来。
为“保守主义”正名 /于伟
“保守”在《辞海》中的词义有二:一曰“保卫坚守,保持不使失去”;二曰“维持现状,不求进取”。而在中国现实语境中,“保守”一词却只剩下“守旧”、“反动”的后一种语义。因而“保守主义”也就被简单地解读为“反动、守旧之学说”。一切与贬义的“保守”相关联的东西——“保守党”、“反动派”、“守旧势力”,甚至改革开放中的不思进取、墨守成规,不管其实质为何,一律统统划到“保守主义”的户头。因此,保守主义在20世纪中国恶名大盛,以致不少人对其产生了心理障碍,甚至患有“保守主义恐惧征”。其实21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对于保守主义的解读,就像把奶粉直接地放在嘴巴里,生硬地咀嚼。结果不仅原味大打折扣,营养价值也有所损失。我们究竟能否更有味道、更有营养地来品味、消化保守主义?我们能否拥有一份真正意义上的保守主义呢?
自20世纪国门被打开后,随着内忧外患的不断加剧,主流精英分子逐渐地把目光投向西方,希望从那里学到富民强国之道。于是,西方思想纷纷入主中土。汲取异域思想并无不可,精英分子忧天下之忧的担当意识也着实令人敬仰。然而,也许来自现实的刺激过于强烈,他们似乎失去了思考者应有的冷静和耐心,不无盲目地向西方去拿、去抓。而拿来、抓来最多的便是以唯科学主义为学理基础的激进主义这类社会、政治思潮。这种思潮在20世纪的中国急速攀升,变本加厉,终成独领风骚、如日中天之势。于是乎,“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砸碎旧世界”和“继续革命”成了不证自明的真理;愤激斗狠成了国人的第二天性。与此相应,传统则大遭其殃:儒学是“孔家店”,要打;一切政治构建尽皆“专制工具”,要破;礼教是“吃人者”,要除;汉字是落伍文种,要废。
举数千年来的文化传统一言以蔽之曰“封建”,必弃之而后快。
保守主义反的就是激进主义。保守主义者否定了尽善尽美的社会制度存在的可能性,强调通过传统伦理与规范约束,找到次优的、符合不完善的人性的社会制度;保守主义者否定了“合食通财”和所谓“社会正义”,强调经济自由的优先性和基础性;保守主义者否定了割裂传统、企图砸碎旧世界的乌托邦革命,主张敬天畏民、平性中正、切于人事……如果我们联想到20世纪80年代启动的中国渐进改革,联想到“市场经济”、“根本大法”、“依法治国”、“改革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的各种提法,联想到市场与计划、国家与社会、政府与企业的诸多分野,可以说,保守主义的内核、精髓,与中国以民主宪政和市场经济为导向的现代化进程实际暗合,而对于保守主义的学术关怀也势必由此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发展的推动力。
保守主义绝对不是守旧、反动之学说,它的目标恰恰在于“保卫坚守传统,保持自由不使失去”。否则它根本不可能拥有源远流长的历史、出色智慧的传人,更不可能成就为当代西方的主流意识形态。相反,保守主义在我国却是先天不足,长期缺席。因此,有必要借世纪之交的契机,对百年来所走过的历程进行回味反刍,对进步与传统、人性与道德、自由与民主乃至现代化,都作一番冷静、深入的再思考。幸而,世纪之交激进主义的日益衰落而保守主义的逐渐升温,为我们的反思构建了必要的语境。
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西方社会、政治思潮的教材中已独立出“保守主义”的章节,思想史中也给柏克、塞西尔诸人留出位置。可以断言,21世纪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对于保守主义的需求将会激增。学术界如果能够对此作出良好的回应,这里就会产生出一种良性循环。而这一以保守主义为焦点的互动,对于中国社会的未来,注定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