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到得后院,商空打院角木架上取下一柄刀、一把剑来,将剑递送给向故远,道:“比不得向先生腰间宝剑,只因尚未开刃,图个安全。”向故远于是接了,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搁在一旁,两人分开站定,叫声:“得罪!”
主客有别,商空先躲了向故远两剑,方才还招,不多时,二人斗作一团,刀来剑往,砰砰之声响作一片,钟波归在旁直看得眼花缭乱,也看不出孰优孰劣些,不过此人既能与向故远斗上这多时候,想来武艺不低。
向故远是第一次在钟波归面前出手,心下想无论如何不能出了丑,又不知商空深浅,故而前两剑招式猛了些,不想商空竟轻描淡写地让了这两剑劲招,向故远不由得惊心,想这两招只接下来就已是不软,若无十足的把握怎敢垂刀避让,这商空当真不可小觑。这样想来,向故远更是稳扎稳打,一招不松。
然而二三十招过后,向故远明显觉得商空在自己的快剑之下只有防守之力,更无回攻之机,看来那商空只闪避身法过人,刀法并不见得有多高超,不过这也超了自己预想了,好歹店家没哄他们,这便速战速决了罢。
向故远这样一想,剑招又见凌厉些,可商空的刀法竟也跟着加快,虽仍无脱困之象,却也不由他攻得下来。
向故远久攻不下,好胜心一时大起,只见他猛地挑开商空难得的一招攻势,大喝一声,双腿骤然发力,直蹿到半空中,右手连连刺划,自上而下愈来愈快,剑花似一张大网般自商空头顶直罩下来。
这一招乃是向故远苦练多年的绝招,上跳高度、剑网大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低太小而无法撒尽剑网,也不会因太高太疏而给对方逃脱的时间,就算对方就地一滚出了网,也不及起身挡下他随之跟来的后着。自他出师以来对敌,只要他能使出这一招便胜券在握。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却是险胜!
向故远从上面隔着自己的剑网眼见着商空的刀自下而上竟也舞成了一张刀网,只因剑长刀短,那刀网却比剑网略小一小,直迎着他的剑撞了上来。
“咣—”的一声,商空的刀脱手飞出,而向故远的剑也被狠狠打偏了方向,巨大的力道带着他横飞两三米之远,向故远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站定。
既然向旁避不得,向下也不成,那么向上迎过去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而所谓剑网,到底也只是剑舞极快时产生的错觉,剑是只有一把的,商空的刀网则是跟着剑网脉络划出来的,无论在哪一招上都能挡住来剑,只等向故远落到兵刃可接的范围内,刀剑便即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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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上,一个人一直趴着,静静地观看着这场比武,打斗进行到一半时,那人好像已经达到了他藏身于此的目的,抬头看了看太阳,心里一估摸时辰,便悄悄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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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另一个房顶上又闪出了一个人影,目送着前一个人往城门方向而去后,他也移身到了上一个偷窥者的躲藏之地,接着看完了这场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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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故远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商空能看清并跟得上自己的剑势,自忖也许那商空的刀网自成一体,刀剑相碰也是巧合,不过亏得二人使得是钝刀钝剑,否则一旦没能碰上,非落个两败俱伤不可。
也亏得商空内力不如自己,被震脱了兵刃,否则这么大的一招使将出来再分不出胜负自己在刺史大人那边的面子上可真是挂不住了,向故远暗自捏了把汗。
却说钟波归在一旁看得真是哭笑不得,他本意是叫向故远试试商空身手,是那么回事就行,哪想向故远年少气盛,打起来便没了分寸,定要争个高下出来。钟波归虽不懂武艺,但也能看出向故远未尽全力怕也尽了八九分了,这等武艺说是长年经商实在是牵强了,现下只能盼着商空他们练武粗人,莫要起太多疑心才好。还好自己请镖师的理由除却防身外还有引路一条,亭州又恰逢战乱,花钱买个保险也说得过去。
商空从地上拾起刀来,躬身服道:“向先生好功夫,商某自愧不如。”
向故远此时也觉得自己打过了头,后悔非要争个胜负,很尴尬地拱手道:“承蒙商镖头处处礼让,向某才得忝胜,我在临县有位旧友,路过时若他在便与他叙旧几日,不与钟先生同行,故可能路上还需多劳烦商镖头些。”言下之意,是自己恐不与钟波归同行,请个镖师随行也就合情合理了。
商空连声应了,且连连道:“不敢当,商某年齿尚小,二位叫我商空便好。”
商空与那中年男子一同送钟、向二人出店,约好了启程时日,又送出小半条路去,方各自道了别。
商空与那中年男子慢慢往回走,见钟、向二人行得远了,那中年男子道:“商空,你看这二人怎样?”商空摇了摇头:“绝不是寻常商旅,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那位向先生的武功,都非平庸之属,若真为商旅,定是豪贾巨商,若为旁的,就说不准了。”
商空顿了一顿,侧身给个挑扁担的让道,又接着说:“况且他们的要求也甚是奇怪,只要一人,似是,似是在避人耳目?可若是在避人耳目,又为何偏要那最好的镖头呢?”商空又笑了笑,“还有那向先生,说什么他有可能半途转道儿,分明是打过了火,怕我们起心的托词,却也不想个好点儿的。”
那中年男子也是一笑:“骗人舍不得编好由头,这谎也扯不了多久。”
说话间二人已回了店门,商空便去自己房间收拾行李,那中年男子顺脚也跟了进去:“对了,说到那个向故远,他不放心你的武功,你便拿本事出来与他看看,让他作甚,没的叫他以为我平顺镖局无人能敌他。”语气颇为不平。
商空把散在床上的包裹一一解开来检查、添减,笑道:“我见他求胜心切,怕是那钟先生是他什么人,他卖些本领显弄一番贴些面子,便让他一让有甚么打紧,况他武功的确不低,输给他也不丢人。”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你呀,有那向故远一半的好胜心就好了。”说着,摇着头走过来帮他收拾。几个备用包裹本就是商空刚刚走镖带来的,不必重新整理,“对了,我看你今年又往上蹿了蹿个子,冬衣都略嫌小了,怎么也不知道寻人添补添补。”
“咳,今年冬天眼看着过完了,明年再说吧。再有这一年,我这个头也不长了,做合适了以后便不必改了。”
“你就拖吧,这冬天的天可是说冷就冷,到时候不到北风呼到脸上你想不起来,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我说你呀,不如赶紧托人给你说个媳妇,这些事不就不用自己上心了嘛。”他拧紧了水壶口子,又叹道:“你这次刚来便走,真是辛苦了,等回了松州便抓紧歇几天吧。”
商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叔,我是什么人,累着谁也累不着我。”
“哼,也是,你个懒虫,这两年你师父不在便越发的懒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人,这事儿要找上你,你想歇也歇不成。”
商空把已经整理好的药包重又打开来,又添了几包治伤药,若有所思地缓缓道:“我总觉得,这两人怕是不简单,这一趟,要么一路无事,要么,”商空系紧了包袱带,
“险象环生。”
中年男子心中一惊,不由得按住了商空的胳膊:“要不别去了。”
商空也有退意,若是换了平时,他还真就可能把这趟镖给推了,他一向不喜犯险。可那二人要去的是亭州,刚刚遭受了战火的亭州……这二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商空到底是没推了这趟镖,如刘叔所言,这是事儿找上他了,他推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