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九年(公元635年)的早秋,一轮已过半圆的明月清冷孤寂,借着凉瑟的秋风在树梢上隐约闪现,似乎预感到一波势不可挡的强风劲雨将要袭来,婆娑的树影儿声响格外入耳。
“哒、哒、哒---”,愈加清晰传来的马蹄声响,顿时揪紧了万俟无休的神经,他的眼睛径直向驿站外的夜空张望。
这是一匹千里乌骓快马,整个大唐帝国不超过十匹,分给驿站专用的六匹中,不到万分紧急的军机大事,是不允许轻易使用的。马上一名御林军装束驿使,显然已是长途奔波,估计是一直没有休息,略有一丝的疲惫。但两眼烁烁放出的警备余光还是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近前。
“大人,今晚是京畿驿站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驿使了”,万俟无休的心腹首先小声嘀咕了一下,从流星乌骓快马颈项上悬系的镀金铜牌的晃摇中,他已预感到了这次朝廷之上要骤起风波了。
最高级别的驿使都是换马不换人,以防军机大事泄露。“赶紧与去马厩把乌骓马牵过来”,最要紧的命令万俟无休第一时间下达,因为像这种级别,在驿站的时间是不能超过一个刻钟的。
说起来,在驿站这么多年,也算是久经江湖,但今晚万俟无休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借着月光,他递上一碗菊花清茶,试着问候:“京畿驿站管带万俟无休恭迎驿使大人”,这种语气在他口中说出也是极为罕见的,原本万俟无休的官职是驿站系统内最高的。但是他为人十分谨慎,从来都是笑里藏刀。他深刻地知道,这到发此密函的人不是封疆大吏就是皇帝心腹,能送密函的人更是招惹不起。所谓王府门前二品官,犯不着在一些细节上招惹是非,皇宫大院哪怕是一个喷嚏打出,自己轻则回家种田重则脑袋能不回搬回家还得两说着。
“管带大人客气了,请速备快马,一刻也不能耽搁,这里是到皇宫的最后一程,不能有半点儿闪失”,来人并无半点儿个人成见,一位的官腔,一碗菊花清茶咕咚一下就痛快地畅饮而尽,那匹驮着他的乌骓快马呼哧哧的喘着长气,脚下的镔铁马掌哒哒的来回蹬地、在静谧的晚夜驿站听起来格外清晰。
“这是什么?”,牵出来的快马背上,分明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行军背囊,来的驿使不解的询问。
“驿使大人日夜兼程,远程劳顿,却没有一刻闲暇的休息时间。马歇人不停,连口菊花清茶也不能细品。再下真是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一点儿心意还望笑纳”,月光下只有三个人,万俟无休看清来人胸前的铭牌,已经晓得了一二,此人虽名为驿使,但实际应为大内左右护卫服侍皇帝的高手。
“十万火急的军情,晚了一刻你脑袋耽得了吗!”,分明是呵斥的语气。
“不敢不敢,这里到京城只有九十里,乌骓快马就是驮着两个人也不会耽搁的”,万俟无休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上,所换的乌骓快马上挂着的二百两纹银并没有被摘下。
说来话长,驿站与驿使间的关系真是微妙。一般来说,驿使只是个送信的,见到驿站的主事一般要低三下四,这在和平时代都是这样。可是环境不同的是,当时玄武门之变之后,江湖上蜂拥而起的造反事端,让皇帝寝食难安,而四外探听军情的御林军就成了联系皇帝与股肱心腹大臣之间的纽带。这些人是一点儿不能得罪的,今天看到马上的铜牌已是令自己心惊肉跳,因为这里秘密就是这个人可以直接面见皇帝。要是稍微在天子面前发自己一点儿牢骚,那脑袋还能不能在脖子上呆着可不是自己说了算。
也就是半个刻钟,哒哒的马蹄声绝尘而去,京畿驿站又恢复了宁静。万俟无休的脸颊上竟然滴下了汗滴,映衬着月亮格外清冷。
“大人,马前的铜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什么讲究吧”,差役也没有见过这阵势,那么鼓鼓一包雪花银子,让号称铁公鸡的万俟无休送出,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从侧面说明来的这个驿使非同寻常。
“朝廷之内现在派系林立,原太子的旧臣并不甘心啊。你知道哪个山头突然冒出一个大王呢。我也得为你们找个过得硬的靠山啊,如果不是尉迟大人的赏识,我也不会被派到这个咽喉之站。多少二品大员见到我也要低眉一笑啊,你要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些话在万俟无休的口中发出,像一把冷冷的匕首闪着清冷的月光。
长安城内,灯火阑珊;茶楼盈香,酒肆声闹,帝国的晚夜令多少人仰慕欲往。大内之中,一个伟岸的身影在月下踱来踱去,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若不是一身黄袍加身,还真以为是一名剑客在月下准备习练呢。李世民,是他,马上的皇帝,来不得半点儿锦衣安眠,深深的知道江山治理的不易,所以经常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晨练,时常子夜星河的晚思,为的就是帝国江山稳固。
玄武门之变已近十年,虽然天下大部分形成共识,自己是大义灭亲之举,可是朝廷内外还是杂音不断。更有甚者,原大哥建成的旧部流落江湖,瀚海无痕就是心头之痛。他一直有着秦皇汉武的雄心之志,可最近朝廷上的流言蜚语已经让他也有些寝食不安了。
前些时日最信任的袁天罡伴有遮掩的拿出了《推背图》,他还是宁可信其有,“难道李唐江山在自己之后有一段改名换姓吗?,这可是千古未有的惊天变局啊“,这个心头之痛近些日子令他眉头紧锁。
”大唐,不是我李世民的大唐,是天下的大唐,我要他在我手里成为一代帝国绝唱!“,李世民按住的长剑在地上点了一个梅花状深坑。
”皇上,西域都护府的紧急密函到,在外等候圣旨”,月光下的李世民似乎看到西域古道上的那一列列驼队,正逶迤地向着长安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