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门弟子之中,灯草大师的修为并不是最高,但是他的品性却是公认的第一,绝对是拥有大慈悲大智慧的佛子。早在数千年前,杨二狼就深知这一点,所以对于肥鸟的说法,当然嗤之以鼻:“傻鸟,再敢污蔑大师,休怪某家把你那只臭嘴掰下来!”
“阿弥陀佛,杨施主不必动怒,诚如肥鸟所言,老衲确实做过此事。”灯草大师并不隐晦,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囚禁吞天兽更重要,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这回轮到杨二狼傻眼了,这个消息简直颠覆了他的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口中只是喃喃着:“我真傻,我早就应该知道任何事物都是会变化的——”就连那只黑狗也不再嚣张,夹着尾巴躲到主子身后。
而肥鸟则乘胜追击:“你是海外八怪中的老二吧,为什么要去巨鲸帮,难道你不知道吗,巨鲸帮和吕大头的自由之家正拼得你死我活!”
杨二狼又遭重击:“我刚刚回到仙界,并不知情——你们认识吕老大?”
“嘎嘎嘎,不仅认识吕大头,还吃过李三品的丹药,跟曹八缸喝过酒,还有那个挎篮子的小家伙,拿着血淋淋的红花往俺脑袋上插,最是缺德——”肥鸟哇啦哇啦白话一通,跟海外八怪的交情呼之欲出。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怎么不早说——”杨二狼面露愧色,他的性子,还是盛气凌人一些。
小欢子接过话茬:“谁知道你又长出第三只眼,如今眼界高了,只怕将那些故人忘到脑后。”
杨二狼大怒:“某家岂是无情无义之人——大师,情况有变,请允许我先行离开!”不知道这个消息还好,知道之后,他整个心都飞到吕大头那里。海外八怪,亲如弟兄,情深义重。
灯草大师微微颔首:“阿弥陀佛,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答应你什么——”老和尚心性淡泊,早就见惯了人来人往,再说这次行动,他只会孤身前往,等小欢子协助他找齐天河银沙之后,也就算完成使命。
“有始无终,毛手毛脚,火燎屁股似的,一看就没啥大出息——”望着杨二狼急速远去的背影,肥鸟送了他一句临别赠言。
“说起来这位杨小施主还是有些慧根的,而且与我佛门还有些渊源,只是不知道雷音寺的哪一位师兄教他开的天眼。”灯草大师的评价就比肥鸟客官公正了许多。
于是继续赶路,距离仙都最近的是跟南大州相隔的这一段天河,而且吞天兽也正在南大州,所以众人一路向南。
上一会灯草大师走得快,小欢子没有来得及询问嘟嘟的情况,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可是听灯草大师说完之后,小欢子更加郁闷:嘟嘟的进化之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不停地吞噬仙石。至于具体数量,老和尚也不得而知。
小欢子这个郁闷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从嘟嘟出世以来,吞噬的仙石少说也有几千万块,可还是刚开始那副傻样,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样看来,嘟嘟注定要成长为仙界第一败家兽无疑。
最后还是被灯草大师开导一番:“仙晶兽成年之后,是与吞天兽同样强大的存在。定要好生引导,以免将来为祸。”
这就相当于给小欢子画了一张天大的馅饼,看得见,但是想要吃到嘴里,却是万万不能。没法子,只能认命了,谁叫嘟嘟这么讨人喜欢呢。
这一日,终于望见天河。适逢落潮期,所以天河之上千帆竞渡,好不热闹。小欢子先找了一处海市,准备采购一些应用之物。
海市上自然少不了喧哗,不过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巨鲸帮和自由之家。往常船只下海的时候,都得向巨鲸帮交一笔保护费,令人深恶痛绝,却又敢怒不敢言,今年就省了。有些*的人就开始打探,最后传来传去,自由之家剿灭巨鲸帮的消息也就传得人人皆知。
绝大多数人都拍手称快,不过也有一些杞人忧天的,担心换汤不换药,回头就要受到自由之家的剥削云云。小欢子听了,只是置之一笑:巨鲸帮正在展开疯狂的反扑,到底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得为之,毕竟巨鲸帮有双面邪瞳那样的高手相助。但是通过和吕大头的传讯,小欢子知道自由之家还有自己的底牌,到了那种层面上的争斗,就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了。
随着灯草大师的出现,人们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他的光头上:“这年头人心不古啊,连和尚都不好好修行,跑到天河里面淘金来喽——”
“还是老和尚,瞧着慈眉善目,原来也是财迷。”
“和尚也是人嘛——大师,你们要不要搭乘顺风船,我们船上还有几个空位?”
肥鸟听得心烦,扯嗓子嚷嚷起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老和尚要做的大事,说出来吓死你们——不过好像也没说错,这次还真是到天河淘金来的——”
“肥仔你到底是哪伙的啊——”小青蛙也觉得肥鸟这话自相矛盾。
不管是褒是贬,是爱是憎,灯草大师全都淡然处之,就这个心如止水的境界,小欢子心悦诚服。
备足了吃喝,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准备下海。小欢子取出飞碟,大伙坐了上去,然后就没入水中,飞速向前。比起那些海船,快了何止十倍。
“此物倒是不凡,想必有些来历。”灯草大师对这个飞碟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般说来,佛门弟子对于身外之物都看得比较淡。
小欢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教的机会,飞碟的功用,现在只开发出极小的一部分。他早就想找高人问问,可是又担心遇人不淑,万一见猎心喜,将宝贝据为己有,那才叫亏本呢。但是对于灯草大师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遗憾的是,灯草大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便如此,还是给小欢子指引了一条明路,叫他日后有机会,去雷音寺找一位多宝大师。
“俺与那位多宝大师素不相识,到时候还要劳烦大师引荐。”小欢子很知足,总比他自己瞎琢磨强啊。
“此事自有机缘——”灯草大师不置可否,打起禅机,小欢子也只好专心赶路。
几天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天河银沙只有在天河中央一条细长的地带出产,跟普通的泥沙混杂在一起,开采起来十分麻烦,或许辛辛苦苦寻了几日,才能得到一粒。而一粒天河银沙,细若微尘。这种沙里淘金的难度实在太大,所以天河银沙这种炼器的绝佳之物,基本上是处于有价无市的地步。
因为身处飞碟之中,所以感觉不到来自天河的巨大压力,就是四周漆黑,即便是仙人,视力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老和尚,咱们别摸瞎了,赶紧点灯。”肥鸟倒是不客气。主要原因是肥哥在天河里面吃过亏,总觉得黑暗之中潜伏着什么危险似的。
灯草大师取出青灯,手掌轻轻在灯盏上摩挲了一圈,出人意料地将青灯交到小欢子手中:“还是小施主来点吧——”
小欢子抓抓锅盖头,觉得老和尚这个举动有点古怪,不过现在采集天河银沙要紧,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接过青灯,顶在脑袋上。随后引动本源之力,青灯光明大放,照亮了周围十丈方圆,似乎在这里面,是一个宁静祥和的世界。
“善哉善哉,一灯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灯草大师面容平和,只是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为不可查的欣慰之色。
“开工!”小欢子蜘蛛网全力展开,不过在天河那股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却也只能笼罩十丈方圆,大致和青灯照耀的范围差不多。可以看到,在宁静的海底,平铺着一层柔软的细沙,不知已经在这里静静躺了多少万年。佛曰一沙一世界,那么在每一粒沙子的世界中,是否也知道马上就要有人打破它们宁静的世界?
肉眼不可见的蜘蛛网忽然跳动起来,频率越来越快,海沙表面忽然隆起一道道涟漪,就像是微风拂过的水面。
不过在灯草大师明察秋毫的慧眼之下,却看得更加清晰:每一粒细小的沙粒都在颤动,而且还伴随几乎细不可闻的嗡嗡声,这种情形,似乎每一粒沙子都在舞蹈。
能达到这样细微的操作,并不是修为高就可以做到的,悟性机缘和勤奋缺一不可。灯草大师看向小欢子的目光越发欣赏:将青灯交付给此子,老衲可以彻底了却心愿——
小欢子此刻全神贯注,当然感觉不到灯草大师的异样。他就像是一只勤奋的胖蜘蛛,在自己编织的蛛网上弹奏美妙的乐章,每一粒沙子,都是他手下的舞者。
叮的一声轻响,一个银衣舞者脱颖而出,落到飞碟里面。银光闪闪,细若微尘,正是一粒天河银沙。淘尽黄沙始见金,这小小的一粒天河银沙,来之殊为不易。就连心如古井的灯草大师,心湖之中都被这一小粒天河银沙激起波澜——
他伸手一招,天河银沙闪现在指尖。淡淡的银光,承载着大师的梦想。良久之后,只听他轻声说道:“人生渺渺,如同海边一粒沙,但是你一定要做最亮的那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