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重的矿镐敲击在头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矿洞内,听得异常清晰。
小青蛙睁开眼睛,欢呼一声:“猪头哥哥你醒啦——”
小欢子笑嘻嘻地抓抓锅盖头,然后对那人道:“你这眼神稍微有点差,拿俺脑袋当矿石。”
那人愣在当场,明明是准备袭击那个老头,怎么换成这个猪头,而且血肉之躯居然能抗住锋利的矿镐。
猛然间,他想起一种可能,顿时骇得面如土色,手上的矿镐一扔,撒腿就跑。
“居然要给我老人家打闷棍,追,肥仔,你追击我堵截!”太叔公也反应过来,要不是小欢子忽然醒来,跟他交换位置,他的脑袋就成漏勺了,如何不恼!
对于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肥鸟当然也不会客气,呼一下飞起来,很快就超过那人,拦住去路。
“原来你们都有修为在身,我投降——神鸟爷爷,能不能叫我也跟着你们一起挖矿?”那人居然跪在地上,砰砰砰使劲磕头,不过最后那句话,还是将他贪婪的性子暴露无疑。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肥鸟以为自己的脸皮就够厚的了,可是跟眼前这家伙相比,根本就不够看的。
小欢子向小青蛙询问一阵,也就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里应该是金钱帮挖掘仙石的矿洞,所以守卫才会如此森严。为了防止仙石被人吸收,所以才会抓捕凡人来当奴隶。至于仙人,则用镇仙锁暂时变成凡人。
至于他们错把小欢子当成凡人,主要是他在寒潭下面经过龙珠的洗礼,已经渐渐脱离了仙人的范畴,走上另外一条修行之路。
这工夫,肥鸟已经押着那人走回来,小欢子向肥鸟传音几句,然后就把几个背篓拎在手里,领着小青蛙向洞口走去。
“饶命啊——”洞里响起那个家伙的哀号:“我要把你们的秘密报告上去,要死大家一起死——”
声音戛然而止,肥鸟一把火将他化为灰烬:“还是你先死吧——”
几个人出了矿洞,沿途也陆陆续续看到一些挖矿的奴隶,绝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给小欢子的感觉,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在人群之中,仙人的数量居然占了一少半。毕竟和凡人相比,他们在干活上还是有一些优势的。根据金钱帮的统计,凡人平均大概能在矿洞里面生存三年,而仙人则是十年。
看到小欢子他们几个的背篓里面满满当当,很快就有一道道热切的目光投射过来。贪婪的目光就像一把把钩子,似乎要将背篓里面的仙石掠走。
本来肥鸟他们还以为在矿洞里面碰到的那个家伙是个特例呢,现在看到这些吃人般的目光,他们终于明白,换成其他人,估计也会上演同样的故事。
行走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小青蛙浑身不自在。小欢子当然知道小丫头心中所想,于是传声道:“要不要去乾坤圈?”
小青蛙紧咬着嘴唇,很坚定摇摇头,她虽然外表上看起来还是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不过心智早就成熟,知道逃避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和改变现实的决心。
“小丫头也终究会长大啊——”小欢子心中感叹了一声,有一丝怅惘,但是更多的还是欢喜。
到了主矿洞的洞口,人群自动排成几队,等候黄袍人的检查。一筐筐的仙石被堆到洞外,完成任务的人们则满脸庆幸地领到几个黑糊糊的干粮和一*臭烘烘的咸菜,如获至宝一般,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人群排着长队,一边吃一边向休息的地方挪动。在山脚下有一排排露天的棚子,那里就是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
“15668号挖到一块上品仙石,奖励肥肉一块,白面馒头十个——”一个黄袍人懒洋洋地吆喝着,然后就是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小欢子注意到,周围那些奴隶的眼里,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
那个幸运的家伙大概也被这个幸福的消息砸晕了,抱着一堆雪白的馒头,站在那里就剩下傻笑了。
直到一个黄袍人将一*熟肉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家伙才回过神来,一把抢过肥肉就往嘴里塞,还不忘狠狠地咬一口馒头。
呃,呃——吃得太急,食物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脖子抻出老长,一张面孔也憋得渐渐发紫。手里的白面馒头也散落到地上,瞬间就被一张张黑漆漆的手爪抢走。
“这家伙还真没出息,有福享不了,我打赌,他肯定被噎死——”一个黄袍人大笑道。
“没听说白面馒头还能害死人,俺跟你打赌,十块中品仙石!”身旁一个同伴很不服气地站出来。
然后,两个人就紧盯着那个奴隶,嘴里大呼小叫“噎死,噎死”、“咽了,吐出来,你他妈不会用手抠啊——”
啪,一个白嫩嫩的小巴掌在那人后背猛击一下,随后哇的一口,连肥肉带馒头吐出一大口。那人使劲呼吸几下,然后趴在地上,抓着刚才吐出的食物,又拼命往嘴里塞去。
“小丫头,害得老子输钱——”黄袍人怒骂一声,手中的鞭子一甩,毒蛇一般,向小青蛙身上抽去。
肥鸟刚要往前冲,准备替小青蛙扛下鞭子,不料却被小欢子将他拉住,结果啪的一声,鞭子劈头盖脸落在小青蛙身上,白嫩嫩的脸蛋上,绽开一道血痕。小丫头并没有运功抵抗,而是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肥鸟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似乎这鞭子抽在他身上一样。身后,传来太叔公气鼓鼓的声音:“凭啥打人!”
不过,周围依旧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似乎眼前这一切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也许这种情况太过司空见惯,哪一天这些黄袍人的鞭子下面都会多出几个屈死的冤魂。
太叔公一看无人声援,也不敢再喊了,上前拉着小青蛙。不料小青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清澈的目光缓缓地在人群中扫视,就像一股清泉,悄然流进人们的心田,将他们已经埋葬在灵魂最深处、早已尘封的那根心弦轻轻拨动。
人群中,有人开始低下脑袋。小欢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小青蛙也有属于她的世界,在魔界也好,在仙界也罢,她都不是那个只生活在猪头哥哥羽翼下的小丫头了——
“对,不能打人,这个小妹妹救人还有错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随后一个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乱蓬蓬的须发,骨架很大,只是有些消瘦,但是也遮掩不住那股豪迈之气。小欢子注意到,在他的脖颈上,也挂着镇仙锁。
大汉将小青蛙护在身后,然后毫不畏惧地跟执鞭黄袍人对视。
小欢子暗自点头:这人倒是一条汉子。随后肥鸟幸灾乐祸的声音传过来:“小欢子,你的事有人替你给做了,是不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啊?”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小欢子真想在他的******上踹两脚解解气。不过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他还是在人群里嚷嚷一声:“俺们肚子都饿了,赶紧过数吧。”
人群之中立刻有不少人响应起来,他们不敢挺身支持小青蛙,不过对于这个涉及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倒是不妨跟着起哄。
“以后都给老子放老实点——”黄袍人将鞭子在虚空中甩了两下,这段小插曲也就告一段落。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小青蛙清澈的眼神,已经在一些奴隶的眼中播撒下希望的种子。终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爆发出生命的力量。
“9527号挖到十五块中品仙石,奖励十五个白面馒头——”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洞口响起。没有什么比食物更叫这些奴隶关注的事情,所以他们都抻长脖子,看看哪个家伙走了****运。
看到得意地摇晃脑袋的肥鸟,那个负责发放馒头的黄袍人也有点意外,确认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号牌之后,这才嘀咕一声:“这傻鸟还真能干——”
肥鸟叫太叔公捧了馒头,然后张开大嘴,一上一下戳起两个,走到那个壮汉身前,将馒头塞进他的怀里。
壮汉的嘴唇动了几下,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芒:“好,某家胡去病,欠你两个馒头。”
人群之中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呼,显然胡去病这个名头,在一些仙人之中还是比较响亮的。
大伙出了洞口,太叔公乐颠颠地用衣襟兜着馒头:“先一人吃一个吧,这肚皮也不争气,咕咕总叫。”没了仙力支撑,他也跟凡人一样,一顿不吃饿得慌。
小青蛙一言不发,默默地捏起一个馒头。这样丝毫不含灵气的食物,还真是第一次吃。咬在嘴里,略略有一点甜。小丫头忽然展颜一笑:“猪头哥哥,你说这个应该算是我的劳动果实吧——”
小欢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算,但是也不算,咱们的劳动不需要被别人剥削;咱们的食物,也不必叫他人施舍。”
小青蛙若有所思,回头望望矿洞巨大的入口,暮色之中,洞口黑漆漆的,就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小丫头坚定地攥起拳头,在晚风中挥舞几下。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