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谛听,看来你确实是福泽深厚之人,柳夫子收了个好徒弟啊。”孟婆一脸震惊地盯着小青蛙肩膀上蹲着的谛听,缓缓伸出了鸡爪子一般的手掌。
小欢子在旁边可留意了,虽然孟婆对他很友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叫谛听这个明辨善恶的小家伙试探一下最好。
雪娃子的两个大耳朵呼扇两下,然后就从小青蛙身上过到孟婆的怀里,摇头晃脑,样子很是亲近,不过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孟婆似乎从来也没有这样开心,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老婆子身上太脏喽,连你这个小家伙也受不了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逗弄着谛听蒲扇般的大耳朵。而谛听也伸着小爪子,逗弄孟婆辨稍的红花。
虽然一个劲打着喷嚏,但是雪娃子却一直舍不得离开孟婆身上,这也叫小欢子放心不少:老婆婆果然是面恶心善,又跟师父有旧,值得信赖。
“去吧,小家伙,你会得到小主人善待的。”孟婆在谛听的耳朵上各吹一口气,只见雪娃子的耳朵又长大了一圈,他也兴奋地呼扇着,然后就慢悠悠分飞起来,飞到小青蛙的肩膀上。
“谢谢婆婆——”小青蛙也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是孟婆给雪娃子输送了大量的阴气。
孟婆的老脸如同菊花绽放:“有了这个小家伙,你们在幽冥界恐怕就没有宁日,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小欢子习惯性地想要扇呼两下耳朵,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雪娃子的大耳朵,只好嘿嘿两声:“前辈相招,不知有何吩咐,小子一定竭尽所能。”
然后,他就看到孟婆手里出现了两块石头,这石头他熟悉无比,里面正有八爪葵悠闲地游着。
“前辈是想叫俺炼天葵丹,难道是——”小欢子也颇为意外。在幽冥界内,绝大多数人都是阴魂,不过也有一些特例,比如说那些修为达到鬼王级别的,都能化虚为实,重塑肉身。而孟婆显然也早就是这样的高手,她要这天葵丹作甚?
这时候,只听孟婆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当年,你师父给老婆子炼制过一枚天葵丹,留作转世之用,他已经推演出来,就在这几百年中,我的肉身必腐。只是老婆子把令师的忠告当成耳旁风,那粒天葵丹给别人用了。近十年来,我才感应到一些天兆,知道熬不过三百年了。悔不该当初啊。不过幸好遇到了你!”
小欢子抓抓脑袋:“前辈这等修为,难道也不能永生?”
“永生?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得永生,除非老婆子能够修炼到阴神的境界,可那实在太遥远了——”孟婆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目光无比悠远。
“难道仙人也不能?”小欢子奇道。
孟婆微微摇头,雪白的头发:“仙人只不过寿元漫长罢了,除非是踏出传说中的最后一步,超凡入圣,化仙成神——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了,老婆子所托之事,就是你在这三百年之内,务必炼出天葵丹,助我重塑肉身,免入轮回。”
小欢子当然点头,就算是没有孟婆的请求,他自己也要炼制天葵丹:“小子谨记,等俺凝成元婴,第一件事就是炼制天葵丹。”
这话完全没有一点虚假,天葵丹这等逆天之物,没有成婴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孟婆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眼中有一丝遗憾闪过,喃喃自语道:“你是先天厚土之体,想要成婴,何其艰难——或许还有一线机遇,如果能去仙界的话——”
“嘿嘿,婆婆有所不知,俺从幽冥界回去,就要前往仙界一行。”小欢子憨憨一笑,将事情简略讲述一番。
“确是莫大的机缘,不过风险同样极大——也罢,老婆子就破例一次,叫你进入三生石,勘破未来。”孟婆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有丝毫大意,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要知道,只有阴魂,才有资格登上三生石的。
“婆婆,我也要照三生石。”对于三生石的传说,在人间界广为流传,小青蛙从小就听过这样的传说故事,所以也很好奇。
瞧瞧她额头上的光明之焰,孟婆连连摇头:“只怕你要是上去,三生石就爆喽——”
小青蛙未免有些失望:“我还想看看将来——算了,猪头哥哥你看完之后,一定要把结果告诉我啊!”
小欢子也不知道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还是宠溺地点点头:“哪怕猪头哥哥前世来世真是一头猪,也一定告诉你!”
将小青蛙重新送回乾坤圈之后,小欢子这才被孟婆带着,第二次来到了奈何桥。
远远的就看到桥头上还坐着一个孟婆,佝偻着腰,手里拿着勺子,透出无比的寂寥。
“前辈,您还有替身啊。”小欢子也瞧着稀奇。却见孟婆微微一笑,径直走过去,然后跟那个孟婆合二为一。小欢子心中惊骇:身外化身,跟太叔公老混蛋施展的一模一样,看来这位孟婆婆的修为也深不可测啊。
就在他感叹之际,只见孟婆口中催道:“三生石上定三生,了却前生来世情,还不速速登石!”
小欢子心中一迷,只觉得眼前一阵光影变幻,然后就看到奈何桥边忽然多出一块巨石,上面横着两条若隐若现的符文,小欢子自从在天书崖领悟一句天书之后,对此大有兴趣。不过看了半天,却依旧是云里雾里。然后就觉得屁股上传来一股大力,原来是被孟婆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奇大,小欢子的身体在这一刹那也不受自己控制,头前脚后,直挺挺向三生石撞去。
俺的脑袋啊——小欢子心中大骇,就算练过铁头功也不好使啦。
不料在接触到三生石那一瞬间,小欢子的身体瞬间没入石中。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无边的黑暗,仿佛飘立在虚空之中。
“难道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还没等小欢子想明白,周围忽然五色光芒闪烁,宛如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小欢子幡然醒悟:人生大抵如此,如梦如幻,如雾如电——
光芒渐渐敛去,最后空中只剩下一副巨大的画面悬浮在那里,小欢子凝神细看良久,最后使劲在脑壳上拍了几下:“不会吧——”
画面上居然躺着一头肥猪,看样子是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就连鼻子里面惬意的哼哼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俺前世还真是一头猪,幸好是前世啊,已经过去啦,要是下辈子做猪,叫俺情何以堪——欢哥很快就放平心态,其实做一头猪也挺好,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只可惜最后免不了要挨刀——
正在出神之际,画面忽然一变,那头猪的旁边多了一个小女孩,伸出小手,蹲在那给肥猪抓痒痒,嘴里还脆生生的哼着:“猪啰啰,猪啰啰,你晒太阳我唱歌——猪啰啰——”
大肥猪很有节奏地扇呼着耳朵,鼻子一哼一哼的,似乎在跟小姑娘应和。
看到这一幕,小欢子的眼睛瞪得溜圆,因为那个小丫头,怎么看都跟以前的小青蛙没啥两样。
两世情缘——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随即咧开嘴嘿嘿几声:“难怪俺这辈子要对她好,原来是上辈子欠的。”
说话间,画面又是一变,只见肥猪已经被摁在一块案板上,一个恶汉操刀逼近,看样子是准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小欢子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随即心中涌起莫大的痛苦和绝望,只想仰天大吼,发泄一番。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是领悟生死之道,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包括后面尖刀捅进猪脖子,鲜血汩汩的画面,也不能再叫小欢子有任何思想波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撕心裂肺的哭声忽然响起,是肥猪的小主人,那个小姑娘忽然冲上来,抱住热血滚滚的猪头嚎啕大哭,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掉落下去。其中有一滴,正好落入猪头那渐渐失去生机的眼中。
画面一颤,一切重归黑暗。
在无边的黑暗中,小欢子轻轻擦拭着眼角:“前一世的眼泪,俺这辈子用欢乐偿还……”
许久之后,小欢子这才渐渐恢复常态,而空中的画面,也开始转入今生。从他呱呱坠地,一直到进入幽冥界,数十年的人生轨迹,浓缩在短短的一瞬,真叫人有一种人生如梦之感。
“后面怎么就没了,没劲,一点提示也不给!”画面就定格在他钻进黑风洞那一刻,然后渐渐暗下去。弄得小欢子很是郁闷。不过也没法子,只好看看来生吧,希望不要再变成猪才好……
五色光芒重新显现,小欢子的意识瞬间模糊起来,等他清醒之后,却发现已经重回奈何桥边,眼前出现的是孟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前辈,你这个应该叫一生半石才对,俺只看了一半儿就没了。早知道这样,俺还不如不看了呢,何必弄得不上不下。”小欢子嘴里嘟囔着,发泄心中的不满。事实上,他是有点担心:画面到幽冥界就没了,不会是哥在这形神俱灭,连来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孟婆脸上也露出古怪之色,最后也只是无奈地送给了小欢子八个大字:“前途渺渺,天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