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肥鸟的毁人不倦的教导中,小呆勉强掌控了这具新的身体,走跑蹦跳也像模像样,不再栽跟头。
就是有一点不够理想,原本的赤发鬼身高体壮,威武不凡,鬼气纵横,可是换了主人之后,总给人感觉怪怪的,却又难以名状。最后还是肥鸟恰当的总结出来:猥琐。
猥琐,绝对的猥琐,脸上挂着贱笑,大眼睛贼光闪烁,走路一颤一颤,抖抖索索,不小心能把身上的肌肉甩出去——这就是小呆现在的做派。
小欢子就纳闷了:同样一副躯体,怎么前后就判若两人呢?灵魂决定气质,看来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小呆虽然继承了赤发鬼的躯体,但是修为却下降一大截。赤发鬼的鬼帅级别已经相当于成婴期,换了小呆这个主人之后,只相当于鬼卫级别。不过小呆是以小吞大,能成功就算万幸,所以这家伙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自打清醒过来之后,脸上的贱笑就从来没停过。
询问一番之后,小欢子知道小呆也拥有了赤发鬼的一些记忆,这样一来,在幽冥界行走也就多了一位向导,避免了人生地不熟的麻烦。
整理一番之后,继续前行。黑风洞还真深,足足飞了五六个时辰,小呆这才忽然道:“前面就是出口,咱们这样出去肯定不行。嘎嘎,得委屈你们一下了——”
哗啦哗啦,小呆手里拿出镇魂锁一抖,就把肥鸟困住,然后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似的提在手中。
“没人性啊,你这家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怎么不锁小欢子?”肥鸟使劲扑棱着大膀子,却也挣脱不出,镇魂锁绝非浪得虚名,连鬼帅级别的都跑不掉。
“说你傻还不信,你看看用锁吗?”小呆将肥鸟放在胳膊上,别说,还真像是架着一只猎鹰,只是这只老鹰实在有点胖。
肥鸟瞧瞧后边的小欢子,顿时一愣:“鬼呀——”
“叫你个大头鬼呀,这是幽冥界,除了小鬼就是大鬼,大惊小怪。”小欢子鼻子里面哼哼几声,很是鄙夷:“嘻嘻,大头鬼这名字不错啊,从现在开始,俺就叫大头鬼啦!”
肥鸟顿时耷拉下脑袋,嘴里却还是叨咕着:“变成鬼也这么难看,大头大头,模样太丑,小鬼见了躲,大鬼见了愁——小欢子你干脆叫鬼见愁得了——”
“肥仔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小欢子拿出阴阳鉴当镜子用,很是自恋地照了一下,然后就把镜子塞起来:“差点把俺自个吓了一跳!”
要说他现在转变的模样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脑袋是整个身体横向最粗的地方,黑漆漆,圆溜溜;大嘴似海碗,小眼如绿豆,头上生双角,一个朝前一个后。
形象虽然差了点,不过身上鬼气缭绕,再也没有一点修真者的气息。要不是肥鸟听出小欢子的声音,还真猜不出是他变化而来。
“你怎么弄成这样的,俺也试试?”镇魂锁套在身上实在是不爽,所以肥鸟心里还是很羡慕的。
大头鬼咧开大嘴,足足有脸盆大小:“嘿嘿嘿,肥鸟你就乖乖当俘虏吧,要不就上乾坤圈里跟小青蛙作伴去。俺这是厚土诀上记载的功法,你来不了的。”
厚土黄泉,本为一体,只不过外在的表象不同。稍加转化,土元力就可以化成森森鬼气,正是因为有这个倚仗,所以小欢子才有信心去闯一闯十八层地府。
寻常修士来到幽冥界,修为立即大打折扣,大部分精力都要用来抵挡阴风煞气,十成本事仅能发挥二三层,所以也很少有人间界的修士跑来送死。
不过小欢子经过这样的转化之后,倒是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每到这时候,小欢子就会无比怀念柳老夫子,这笔精神财富是多么难能可贵。
“好不容易来一趟,俺还准备瞧瞧看看呢。”肥鸟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外面,毕竟这幽冥界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进到乾坤圈里面躲清闲,这绝不是肥哥的做派,委屈点就委屈点吧。
整顿好队伍,小呆在前面带路,大头鬼装扮成他的手下,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不停给他传声:“小呆你把脸上的贱笑收起来——眼睛向前看,别贼眉鼠眼乱踅摸——腰杆挺起来,你现在是鬼帅,就要有鬼帅的威风和煞气!”
“煞气他没有,傻气倒是十足。”肥鸟也加入到调教小呆的阵营之中:“记住,说话的时候不能嘎嘎笑,实在太下贱——”
“大哥莫说二哥。”小呆嘴里嘟囔着,不过还是努力摆出一副鬼帅的派头,虽然依旧显得不伦不类,总归是有了一些模样。
前方豁然开朗,几个人已经飞出黑风洞,第一次真正置身于幽冥界。放眼望去,天地间灰蒙蒙一片,也分不清哪里是天,何处是地。
“这才是暗无天日呢?”小呆似乎有感而发。
虽然小欢子在魔界古战场也见到过类似的地方,不过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目之所见,无边无际,都被灰黑色的雾气笼罩,浓浓的煞气弥漫在天地之间,阴风呼啸中,灰雾奔腾,壮观而寂寥。置身其中,但觉生死茫茫,迷魂动荡。
一股悲凉之气油然而生,小欢子顿觉人生凄苦,悲欢离合,苦也罢,乐也罢,尽不如化身灰雾,无喜无忧,乐得逍遥……
“猪头醒来,猪头醒来——”肥鸟破锣般的声音骤然在小欢子耳畔响起,小欢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心头恢复清明。
“我有迷魂招不得,好厉害的迷魂煞!”小欢子一脸后怕,他早就听小马哥说过,幽冥界里面有几种厉害的物件,其中随处可见的就是到处飘散的迷魂煞,心智不坚者会直接迷失其中,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刚才他就险些着了此道。
反倒是小呆和肥鸟都不受影响,小呆本来就是鬼体,而肥鸟这家伙好吃懒做,也不像是意志坚定的主儿啊?
看到小欢子满脸疑惑,肥鸟嘎嘎怪笑两声:“俺是纯洁的好鸟,所以万邪不侵,小欢子你来不了的——”
这家伙报复心倒是挺强,将小欢子的原话奉还。不过小欢子大致也明白了,肥鸟毕竟没有经历过人生百态,跟人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正在观望之际,只见前面鬼气翻腾,黑压压一大群鬼卒飘荡过来,看样子足有数十万,却无声无息,死气沉沉。
“赤发鬼,怎么去了这般时候?”死寂之中,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飘送过来。
小欢子用目细看,说话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大鬼,脸上全无血色,而且还罩着一件白袍子,瞧着就瘆人。
“小白脸,原来是你。方才有人族修士妄图闯我幽冥,本帅跟他们好好打了一架。”小呆还保留着赤发鬼的记忆,再加上小欢子他们一路上的教导,倒也像模像样,没有一上来就掉底。
被称为小白脸的也是一名鬼帅,看到赤发鬼伸着大舌头在嘴唇上舔着,似乎上面隐隐还有血迹,登时羡慕不已:“这等好事怎么叫你遇上,你不够意思,怎么也得跟我留几个修士尝尝鲜——啾啾,这只大胖鸟不错,血肉丰沛,肯定大补。老赤,我承你一个人情!”
“没人性啊——”肥鸟心里悲鸣一声,随即又欢喜起来:看来俺还是受欢迎的——
小呆也愣了一下,正琢磨着怎样推搪,只听身后传来小欢子的声音:“这只傻鸟是送给独角鬼王的!”
“你是哪里的孤魂野鬼,这般面生!”小白脸的面色越发惨白,红彤彤的舌头伸出半尺。身后的鬼卒都悄然后退,鬼帅大人生气了,搞不好会成为他的出气筒,被活吞了才冤枉呢——
“嘎——”小呆刚要发出招牌式的笑声,连忙又硬生生憋住:“他是大头鬼,傻里傻气的,小白脸你别跟个傻鬼一般见识。最近人族修士频频在幽冥界出没,改天我再给你多抓几个。”
小白脸这才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前些日子我去酆都城,听叔叔说起最近不大太平,我等也要小心把守黑风洞,莫要叫人族修士混过来。”
“过来才好,你我可以一饱口福——”小呆现在完全进入状态,跟小白脸一起大笑几声,然后说是要去鬼王山拜见独角鬼王,而小白脸也决定去黑风洞碰碰运气,双方分道而行。
等到小白脸带领鬼卒消失在黑风洞之后,小欢子这才询问道:“这家伙修为刚刚搭上鬼帅的门槛,怎么也敢如此猖狂?”
“狗仗人势罢了,他叔叔就是白无常,现在和黑无常一起取代牛头马面,成为幽冥左右使,很得冥王器重。”小呆愤愤然道。
大头鬼摇晃一下西瓜脑袋:“原来幽冥界也是这般势力,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于是几个人架起阴风,绕过鬼王山,小呆这个冒牌货当然不能去见独角鬼王,就连小欢子恐怕也得被瞧出破绽,糊弄一下魔帅以下修为的小鬼还成。
路上不时能碰到一些孤魂野鬼,也有小股的鬼卒,不过这一带是独角鬼王的地盘,赤发鬼这块招牌还算好使,一路畅通。渐渐离开独角鬼王的领地,肥鸟也终于解放,卸下镇魂锁。这家伙大概真是憋坏了,扑扇着翅膀飞在前面。
“还有河呢,不过这河水怎么红色?”前面横着一条大河,肥鸟立刻咋咋呼呼叫唤起来。
也不怪他没见识,这河果然古怪,河上阴风怒号,声如鬼啸;浊浪排空,尽是赤红之色,如同人血,远远就能嗅到腥气。
还未等小呆回答,河里忽然传出一声怪吼,然后一道赤练腾空而起,径自将肥鸟一卷,拖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