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子回望那些推车挑担的百姓,心中忽然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俺也是凡人一个,如果没有走上修行之路,或许还会成为这支队伍里面的一员呢……
算算年龄,果然是修行无岁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小欢子的实际年龄也将近五十岁,由中年大叔向老年人过度,一生的光阴过了大半,肯定有了一帮闺女儿子,或许孙子也都会有了吧?
那必将又是另外一条人生轨迹,平平凡凡,但是有滋有味,自得其乐。芸芸众生,绝大部分不都是这样度过人生的吗?
怀着对人生和生命的思索与敬畏,小欢子一行又一次来到函谷关。接近关隘的那些村镇大都空无人烟,估计都跟着慕容飞天搬走了。
而函谷关也被浓重的杀气笼罩——数百万兽魂,硬生生被修真者挡在关外。
两年前,忽有大队猛兽犯关。幸好因为天书的事情在中土传开,一时间数十万修士都慕名而来,无形中在这里凝聚出一股庞大的力量。结果,两股大势力交锋,在函谷关外展开了一场拉锯战,一打就是两年。
说起来这两场意外的制造者都是小欢子,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说,他才是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
作为当事人,小欢子现在正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兽魂傻笑:要是没有猛兽围困函谷关,那些修士才不会叫天柱派顺顺当当将数十万老百姓带走呢,毕竟在绝大多数门派的眼中,凡人也是资源的一种。
此时此刻,在函谷关城头上,正有几位修士向城外观望。猛然看到天空中影影绰绰飘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低宣佛号:“阿弥陀佛,又增杀戮矣——”
“元空大师悲天悯人,不愧是灵隐寺四大长老的首座,若能把那几个无辜者救出兽海,更是功德无量。”说话之人是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却长着一张绝美的面孔,风仪不凡,只是生就一双桃花眼,眼角眉梢阴气很重。而在他的身后,则垂手站立着玉玲珑。
想要孤身一人进入兽群中救人,即便是化神修士也有去无还,与送死无异,此人看似称赞元空和尚,实际却是用心歹毒。
元空和尚脸上无喜无悲,对玲珑阁桃花殿主的挑唆无动于衷。这桃花殿主在玲珑阁身份尊贵,仅次于门主。此人生性好淫,当年强迫一名女修做他的姬妾,结果被元空和尚坏了好事,一直耿耿于怀。
“大敌当前,诸君当同心戮力,不可妄自菲薄。”说话的却是梦龙子,他代表太一派来此抵御兽群,事实上,各大门派都派出众多弟子,才堪堪抵住兽魂的入侵。
梦龙子虽然行事低调,不过在场的这些修士却都瞧不透他的修为,桃花殿主也甚为忌惮,闻言便缄口不言。
“是三光,诸位同道助我一臂之力,务必将那几个人救出!”元空大师忽然之间方寸大乱,因为他刚刚发现,那几个人之中居然有一个灵隐寺弟子,而且还是光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谁叫三光和尚那个光头明晃晃亮堂堂,而且脑后佛光闪烁,老远就惹人注目。
“陪你去送死吗——”桃花殿主冷哼一声,其他门派的几位重量级人物也都摆出一副高高挂起的面孔。
只有梦龙子双目猛然睁开,射出黑白二色光芒,众人被他诡异的目光一扫,心头竟然突突跳动几下。
“我陪大师走一遭。”梦龙子语出淡然,但是却透出一往无前的气势,令元空大师也暗暗点头:境界高下,一目了然。
于是合十一礼,然后心中默念真言,只见在元空和尚身后忽然显现出一尊金甲天神。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尊天神的身体两侧生出一条条手臂,居然有十八条之多,各持法器。而且狰狞怒目,凛然不可侵犯。
桃花殿主一见,面色大变:金刚伏魔,想不到这老贼秃居然修炼出这等密法,幸好金身还不完整,估计抵挡不住那只金麒麟。
而梦龙子也微微点头,然后和元空大师联袂飞起,冲出函谷关。
“有人出去了,危险——”那些戍守城墙的修士惊呼一片。
“是元空大师和梦龙前辈,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很快就有人辨认出来,无比羡慕地喊出这两个名字。
“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自然是桃花殿主,他倒是希望这两个人都一去不返才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忽然出现了,而且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一些修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函谷关外遮天盖地的兽魂,居然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出现一般!
过了半天,这才有人高呼:“一定是元空大师和梦龙前辈联手降妖——”
这消息一阵风似的传播开去,眨眼间就传遍整个函谷关,欢呼声此起彼伏,庆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这两年的时间,日日夜夜都要提防兽群疯狂的攻击,为此也陨落不少修士,现在这场噩梦终于结束,怎能不叫人欢呼雀跃。
此刻,被认定为英雄的两位高人也都是一头雾水,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很快,他们的目光就向远处那几名修士投去:估计这场变故和他们脱不掉干系——
能够在顷刻间就收服数以百万计的兽魂,这是何等修为,难道是仙人临凡?
一念及此,二人哪敢怠慢,飞速迎上去。尤其是元空大师心中更为激动:三光师侄福缘深厚,居然能请来仙人!
渐渐近了,梦龙子忽然神色大变,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孔蓦地狰狞起来,口中恨恨地挤出几个字:“原来是那个猪头小子——”
有杀气,元空和尚感觉到梦龙子身上现出浓浓的杀气,心中无比惊异:素闻梦龙子清静无为,怎么会妄动无名之火?
他哪里知道,梦龙子平生最为痛恨之人,就在对面,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此时此刻,小欢子的蜘蛛网也悄无声息地延伸过来,并且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由咂咂嘴,嘟囔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就在刚才,他们闯进兽群,那些兽魂灵智丧失,早就认不出小欢子,正要围攻,金麒麟忽然现身,这才喝退手下。
“老金你不去幽冥,为何留在这里享福?”小欢子是明知故问,估计这两年金麒麟也没少吃苦头,人族修士联合起来,力量也是很强大的。若不是有些人喜欢明争暗斗,互相掣肘,估计兽魂早就被灭了。
金麒麟果然很气愤,粗大的鼻孔直喷气。本来以为脱离了万兽山,天下之大,尽可以去得,不料却受阻函谷关,打又打不赢,一撤退人族修士就不依不饶地追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如此进退维谷,处境着实尴尬。
小欢子也不敢太过挤兑它,打了个哈哈道:“人间界并非兽魂久留之地,俺干脆好事做到底,辛苦一趟,把你们送到幽冥界吧。”
话说兽魂要想壮大,必须吸收炼化幽冥之气,而幽冥之气在人间界却根本就找不到,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吞噬修真者来提升实力。小欢子也不想这些兽魂为害人间,毕竟他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金麒麟虽然保留着神兽的高傲,但是小欢子的提议却很是叫它动心,都说挫折是傲气的磨刀石,此话果然不假,现在的金麒麟,也深深意识到人间界并非属于它的舞台。
“你以为人族修士会放我们过去吗?”金麒麟看小欢子不似说谎,也不禁意动。
小欢子抓抓锅盖头:“俺倒是有件宝贝,可以把你们都收进去,然后找一条幽冥之路,送你们上路。”说罢,手中出现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金麒麟倒也识货:“阴阳鉴——大胆,若是叫你将兽魂都收入其中,还不是任你摆布!”
“随便你,俺好心好意相助,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欢子知道金麒麟这家伙狡诈而又凶残,索性以退为进。要不是这个麻烦是他惹出来的,小欢子才懒得给他们擦屁股呢。
金麒麟一双金睛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猪头小子,于是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你且将本尊的手下全都收进阴阳鉴,然后本尊就暂时借住在你的识海之中如何?”
这下子轮到小欢子摇头了,笑话,识海乃是一个修真者最为重要之处,岂能随随便便将金麒麟这个不安定分子撒进去。万一它在里面一捣乱,小欢子哭都找不着地方。
双方互有顾忌,当然谈不拢,最后还是金麒麟又退了一步,将小欢子的灵兽袋当成暂时的安身之地。反正灵兽袋这种货色也困它不住,不用担心猪头小子耍弄诡计。
“跟你这家伙合作真是不爽利——”小欢子也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开启阴阳鉴,在金麒麟的命令下,数百万兽魂全都被吸入里面。
阴阳鉴上面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都是缩小了千万倍的兽魂。小欢子随手将阴阳鉴收起,然后拎出灵兽袋,迎风抖了几下:“你也钻进去吧,记着屙屎撒尿的时候吱一声,别窝吃窝拉,把俺的灵兽袋弄脏。”
金麒麟这个气啊,不过想到有求于人,也就忍了,气呼呼钻到里面。灵兽袋里面空间狭小,简直就像坐牢,金麒麟自然无比气闷。
看你还狂不狂,蹲蹲小号磨磨性子,或许就知道收敛了,哥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小欢子将灵兽袋往腰上一系,然后就觉察到迎面有两个人急速飞来,其中一个,赫然正是梦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