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分生死,幻灭此轮中!”小欢子口中大吼一声,杀猪刀发出最强攻势,阴阳生死轮直取御龙子。他来不及救援肥鸟,只有围魏救赵。
黑白分明的漩涡搅动起来,周围数十丈方圆内的天地灵气仿佛一下子被它吸干。凝丹修士的一击,竟然隐隐蕴含天地法则,叫御龙子和梦龙子这样的高手也暗暗心惊。
“解剑石前,不得妄动刀兵——”梦龙子终于出手阻拦,只见他双目猛然睁开,两只眼睛一黑一白,而且以一种螺旋的方式飞旋着,诡异而又深邃。
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各有一条小龙从他的眼球正中蜿蜒而出,同样是黑白两色,黑龙死气森森,白龙生机万丈,电射而去,齐齐插入阴阳生死轮中心。
轮与龙,同时湮灭,黑白二色骤然消失,天地间重归清明。
小欢子的身形被远远震开,体内的灵气也乱作一团,此刻,他也终于摸清梦龙子的底牌,原来感悟的也是最为艰难的生死劫,而且也到了以气化形的境界。
梦龙子依旧飘立原地,双目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不过,他内心的惊骇,却如同惊涛骇浪——这个猪头小子,领悟的境界竟然比他还高出一筹,似乎已经触摸到生死本源的边际!
若不是仗着修为远高对方,刚才那一下对撞,他已然受到重创。梦龙子心中无比惊骇,同时也隐隐有些意兴阑珊:自己打了数百载的生死劫,却被一个后辈给比了下去,生死之道,果然无常……
一刀赢得梦龙子的尊敬,小欢子足以自豪。只不过,现在肥仔临危,他哪里还有闲心观察梦龙子的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御龙子祭出的飞剑即将刺穿肥鸟那胖呼呼的胸膛,小欢子目眦欲裂。
“咿呀呀——”金属般的嘶鸣声骤然响起,一道金光忽然挡在肥鸟身前,随即,金铁交鸣,声震群山。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小金人竟然用他的身躯阻住飞剑!
肥鸟反应最快,三爪齐出,总算用第三只脚抓住被震飞的小金人:“傻小子,不要命啦,真以为自个是铁打的——嘎嘎,你小子还真是铁打的!”
说到最后,肥鸟忽然欢喜,原来是小金人从他的爪子中挣脱出来,飞到肥鸟的脑袋前面,两个金黄色的小眼珠骨碌碌转着,正好奇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居然十分亲近,肥仔从黑蛋蛋身上不止一次地体验过。
难不成还真是俺的干儿子?
小欢子心中的欢喜丝毫不亚于肥鸟,飞掠过来,朗声说道:“太一派果然名不虚传,真刀真枪来招呼客人——肥仔,咱哥俩还是下山吧。”
肥鸟使劲点了几下大长嘴:“言之有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碰到这样没人性的,肥哥惹不起还躲得起。”
一人一鸟在这边一唱一和,御龙子也听得面皮发烫,心下暗恨:若不是抱龙师弟在这个猪头小子手中,定然将尔等碎尸万段。
当然不好再动手,只能冷哼一声:“此物在莲花峰上孕育万载,太一历代掌教倾注无数心血,你等意欲强取豪夺,又岂是为客之道!”
一看他不动拳头,肥鸟心下暗喜:讲道理啊,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俺这大嘴一尺长,还怕了你不成?
小欢子也偷着乐,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等着肥鸟开始胡搅搅。
只见肥鸟先是不慌不忙伸出大嘴,逗弄几下身前的小金人,嘴里“干儿子、乖儿子”叫得十分热乎。
说来也怪,小金人面对御龙子的时候气势汹汹,但是在肥鸟面前,却变成乖宝宝,最后被逗得咯咯直笑,两只小手紧紧搂住肥鸟的脖子,撒起娇来。只是肥鸟这货的脖子实在太粗,小家伙哪里搂得过来,只好扯着两根金灿灿的羽毛打秋千,两只小短腿蹬得那叫一个欢实。
肥鸟这才开了腔:“事实胜于雄辩,俺是老实人,不会说那些虚头八脑的,小金子要不是俺的干儿子,咋能这么亲?”
御龙子也有点傻眼,若不是这个金灵刚刚出世,恐怕还真会相信这只大傻鸟的胡说八道。于是冷冷扫了一眼,眼神中不乏妒忌:“你这干儿子倒是认得早,一万年前就早早定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曾想肥鸟并未和他争辩,反倒长叹一声:“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想当年俺还没落魄的时候,好歹也是堂堂三足金乌,周围好几十仙子伺候着,你这样的,给俺端洗澡水都排不上号——”
看到御龙子脸色渐渐铁青,肥鸟立刻嘎嘎两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不说这些,咱们说正经的,该着俺倒霉,一万年前,有一个天尊忽然发疯,拿着一把破弓愣是把俺射下来,坠落凡尘,变成凡鸟。俺体内的一点金精就落在莲花峰,慢慢壮大,今日终于破壳而出。算起来小金子也是俺的精血孕育,说是干儿子一点也不为过。一万年太久,今日俺们爷俩终于团聚,何其幸哉,何其幸哉!”
说到最后,肥鸟扯着大嗓门使劲吼起来,声震莲花峰,只怕是山上的太一弟子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小欢子在内,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只是这万年之约,听起来实在太玄乎。
御龙子也不管真假,全副心思都落到小金人身上,尤其是这个小家伙方才居然挡住他的飞剑,一身钢筋铁骨,绝对是难得的好宝贝,若是真叫这只大傻鸟给讹去,估计得心疼死。
于是将面孔一板:“一派胡言,三足金乌是何等尊贵,岂能如你这般无赖。今日你等远来是客,本教也不计较你冒充神鸟之罪,且将金精还来。”
“两条腿的无耻之人哪都有,三条腿的神鸟你见过啊?”肥鸟神气活现地反驳了一句,然后很是自恋地抖抖羽毛:“俺这身金羽货真价实,你想指鹿为马,错翻眼皮。”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唇枪舌剑,不亦乐乎。只是肥鸟越说越来劲,而御龙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若是耍嘴,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招架住肥鸟。
咳咳——小欢子听了半天热闹,看到御龙子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这才干咳几声,站出来充当和事老:“御龙前辈,你们一个是原主,一个是地主,这桩公案委实难以决断,不如还是任凭小金精来取舍如何?”
肥鸟当即大声叫好,小金人不知哪根神经搭错,拿他就当亲爹似的。
对于小欢子的提议,御龙子当然嗤之以鼻,连傻子都能瞧出来,金精对大傻鸟的依恋。不过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说。
小欢子见状,又抓抓锅盖头:“既然御龙掌教没意见,那就这么办吧。承让承让,到底是天下第一道门,就是够大气!”
对于猪头小子送来的高帽,御龙子当然戴着不舒服。暗中咬咬牙根,御龙子刚要撕破面皮,却心头一动,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本教若是再争执下去,倒是显得小气,也罢,此物既然与你等有缘,就赠与有缘人吧!”
小欢子听了,也不由一愣,本来还以为要浪费一些唇舌呢,想不到御龙子答应的倒是痛快。如果不是知晓他的老底,听他这几句话,还真以为是一位敦厚的大派掌教呢。
看来是准备秋后一起算账啊——小欢子心中更加警惕,不过很快也就释然:虱子多了不痒,此番深入虎穴,交换人质,注定无比凶险,再加上这笔账也无妨。
双方各怀心思,但是表面上却一团和气,离开已经化为齑粉的解剑石,缓步上山。一路上,肥鸟没心没肺地逗弄着小金人,在登上山顶之后,终于成功地教会了小金子叫“老爹”。
“乖儿子,再叫一声——叫十声、百声——”肥鸟这货有意卖弄,听得御龙子等人心烦不已,只有小欢子脸上笑逐颜开,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德性。
与几十年前相比,太一派的变化并不大。对于一个屹立万年的大门派来说,几十年的时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
一路走来,小欢子倒是念旧,手上不时指指点点,嘴里叨咕一阵,说些当年第一次来此的一些趣事,似乎兴致颇高。
不过随着蜘蛛网的暗中展开,也觉察到此刻的太一派外松内紧,说是铁桶也一点不为过。甚至就连地下,也布置了某种不知名的阵法,针对性极强。
忽然间,小欢子停住脚步,望着不远处的炼丹房,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一个身穿紫衣的身影,十分活泼地闯入小欢子的脑海。
阿紫——小欢子心中默念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抓抓大耳朵。当年第一次和阿紫相遇,小丫头揪着他的耳朵逼着他炼丹,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小欢子心头怅然若失:阿紫,不要着急,等俺凝成元婴之日,也就是你重归人间之时——
就连御龙子也感觉到猪头小子忽然变得意兴阑珊,稍一思忖,也就想通其中的缘故,瞬间,一双重瞳变得无比阴冷:阿紫,爷爷很快就可以替你报仇了——
对于当年阿紫的陨落,御龙子并没有检讨自身,而是将责任完全推到小欢子身上,所以才会恨之入骨。
辗转来到一处大殿,匾额上面悬挂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太一殿”,此处乃是太一派重地。
落座看茶,大殿中就沉寂起来,只有小欢子吱吱的喝茶声,听起来尤为刺耳。
在一旁斟茶服侍几人的是刘太元,这位“太”字辈的弟子,放眼修真界,也算是声名显赫,不过在这里却只有倒茶的份。
“好茶,俺还真渴了。”小欢子笑吟吟地将手中的玉杯递到刘太元面前。当年被刘太元、贾太真等太一弟子追捕,险些丧命,小欢子当然不介意拿他当仆人使唤。
刘太元心中暗恨,表面却不露声色,规规矩矩倒茶:想不到啊,当年猪狗一般的小人物,竟然也有这等际遇,只是,你这猪头恐怕也蹦跶不了几天!
一直沉默的御龙子清咳一声,转入正题:“朱欢小友,我与抱龙师弟情如手足,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师兄弟团聚,你也好早日和冷青青相见。”
小欢子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才慢条斯理道:“不忙,俺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莲花峰名满天下,难得有机会盘桓几日。”
笑话,要是将抱龙子交出来,那他和肥鸟只怕离死不远,这张护身符,小欢子是万万不能轻易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