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雪姨和萧天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唐诺微微吸了口气,然后折身朝着另一侧的竹林中走去,这个方向正是朝着望仙阁的药田进发。
唐诺穿过竹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草坡,沿着草坡的一条小路下去约莫两三百米便是一大块土壤肥沃的药田,药田被修竹包围,而在药田的一面,有着十几间低矮的平房由平地突兀而起,由黄泥和稻草搭建而成。
“这……,虽然是药田,但住宿条件相比起阁内来说也差得太多了吧。”唐诺纳闷地冥想着,但还是无奈地抬步向下走去,他明白做人的第一点就是得信守承诺,更何况自己跑了,岂不是连累唐凤儿和萧天么。
“唉!也就三年,忍忍吧!”
慢吞吞地走了小半个时辰,唐诺终于到了药田的门口,仅是由竹条编制的竹门,仅能够起到阻拦小鸡小鸭等小兽的作用。
唐诺正想伸手推开竹门,却是被一道不怎么友好的声音喝止了。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药田?”声音饱和却含着一丝稚嫩,以此来辨别这声音的主人应该不会超过18岁。
唐诺皱着眉头看去,只见一个裸露着胳膊的年轻人抱着一团枯草,两只牛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自己,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贼一般,这年轻人的身上仅穿着一件灰白色的短衬衫和一条黑色的短裤,皮肤黝黑,顶着平头,粗眉大眼的,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朴实的小伙子,乡下的田里很容易就能见到这类勤劳的农民。
“额……”唐诺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道:“我是来找鲁贯的。”
“鲁贯?哦,你说的是那个老变态吧。”这年轻人面色不悦地舔了舔干燥的唇,“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也是被骗来的,呵呵,不过既然来了,就准备在这里干活吧,里面有好多跟你一样的人呢。”
年轻人走过来将竹门退开,率先走进去,头也不回地道:“跟我来吧。”
走入药园,唐诺的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药田,此时天色已晚,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在田中耕种,这令唐诺很是不解,他随着那年轻人左转向前走,便是那排低矮的平房,只见年轻小伙子在其中一间房前停下,伸手轻轻地敲了敲,“色鬼老爷爷,又一个倒霉蛋被你抓到了。”
听到对方是如此称呼鲁贯,唐诺不禁是偷笑了几声,看来这鲁贯在众弟子的心里都是不怎么受待见,而且不怎么受尊敬,但是为何这些望仙阁的弟子还愿意留下来服从安排呢?
对于这一点,唐诺很是不解,难道这些人都与自己一样信守承诺吗?还是说有什么规矩将他们束缚住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后,屋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声,“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够改口,老是叫色鬼色鬼的,一点都不礼貌,老夫明明是正人君子,你们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让人桑心呐!”
很显然,这鲁贯是刚刚睡醒,而且还一肚子的牢骚,不过这年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撇了撇嘴道:“反正人已经带到了,我先去生火煮饭了。”说完,这年轻人看都不看唐诺,折身向远处走去,那里有些火光扑闪的小屋子,屋顶的烟囱在冒着徐徐青烟,想必就是厨房了。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被鲁贯这么一吼,唐诺这才回过神来,从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咯吱……就像树梢上发春的老乌鸦的叫声。
屋内的光线很暗,借着小窗户射入的暗光,唐诺勉强能够看清那些屋内的大致情况,一张床,一张小木桌,外加一个小凳子,如此简单的陈设,到不出乎唐诺的意料之外。
“原来修仙者的生活是如此的简单,清心寡欲,嗯嗯,不错,很有意思。”唐诺在心里想着。
鲁贯此刻已经穿好了衣衫,仅一件暗黄色的长袍,看起来就像寺庙的僧人,他整理了一下袖子,小声说道:“给我倒一杯茶。”
“啊?倒茶?”唐诺纳闷地问道,自己已经降低自身身份来干农活,没想到还得服侍一个糟老头子。
“怎么,要我说第二遍?”鲁贯的口气显得有些不悦。
“那好,事不过三,初来乍到,我就帮你倒茶。”唐诺有条不絮地端起茶壶,将里面已经放凉的茶水随意地倒入一只瓷花小杯之中,动作显得有些粗鲁。
“嘿嘿,小东西,等你真正了解这里之后,事过一千次一万次你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唐诺一愣,不知此话何意,但也没兴趣过多询问,自己已经遵守承诺来干农活了,但是要自己做一些超出农活范围的事情,他是决然不会做的,他明白不能这么乖巧,否则这奇怪的老头子指不定还得如何得寸进尺,折腾自己。
鲁贯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整理衣衫,过了半会儿才坐到桌边,“怎么样,那个小女孩的情况如何了?”
“额……,被阁主带走了。”
鲁贯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没想到阁主居然出手救一个女孩子,看来那孩子的身份定是不一般呐!”
听到这话,唐诺不禁是疑惑起来,不一般?小雅是雪姨的孩子,能有什么不一般的身份能够让阁主出手相救的,不过看老头子神经兮兮的样子,唐诺也懒得询问什么,就当成他肆意说的胡话就行。
一口将一杯凉茶饮尽之后,鲁贯挥动手指,指尖顿时是闪动着一点暗淡的白芒,不一会儿,在桌子的抽屉内,居然有一张白纸自己悠悠地漂浮上桌面,这一幕,令唐诺惊得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以确定方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怎么回事,刚才?”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滴血签了这张协议,嘿嘿……,这点能耐就吓到你了,以后可有你惊讶的。”鲁贯怪笑道,神色悠然,大有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嗯,这老头子还真不简单,就刚才这一手将镇住了唐诺,唐诺从此以后对其也更加信服了一些。
唐诺咬破手指头,正准备将之滴在白纸上,忽然又看着这张白纸显得有些疑惑起来,他呐呐地看着白纸,“我说色鬼爷爷,这是什么协议我还没弄清楚呢,怎么能随便签呢。”
“我说你小子好的不学,偏偏学别人喊我色鬼,我……”鲁贯扬起手掌,巴掌却是落不下来,“也罢,反正本美男已经习惯了,这是三年的灵魂协议书,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得好生将之收藏着,快签吧。”
“灵魂协议书?”唐诺不禁疑惑道。
“嗯,也就是你将灵魂抵押在我这里了,一旦你离开这药田超过三天时间,我就有权施法收回你的灵魂,躲哪儿都没用。”
唐诺不禁是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还有这么邪乎的东西。”他看了看那张一个字都没有的白纸,不禁对这玩意儿有些害怕起来,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弟子为何如此乖巧了,估计也都签了这份灵魂协议书。
也罢,反正唐诺没有中途逃跑的想法,他将滴血的手指头狠狠地按在白纸上,这张白纸居然像一块海绵一样,贪婪地将鲜血吸了进去,没有一点红色呈现出来。
唐诺怪叫一声,急忙缩回手,生怕这张白纸将他的血液吸干了。
“嘿嘿,大惊小怪的,行了,赶紧去厨房跟他们一起就餐吧。”鲁贯摇头轻笑,将白纸叠好,继续放在桌下的抽屉内。
出了屋子,唐诺便看见左边的药田旁有许多石墩搭起来的凳子,而那些弟子就坐在石墩上端着碗,吃着简单的晚餐。
咕嘟咕嘟……
肚子里一阵怪叫,唐诺这才想起自己除了昨晚在幽谷内吃了两个馒头之外,再也没有吃其他的东西,于是迈步向厨房走去。
这吃饭的弟子都用幸灾乐祸和傲慢的眼神看着唐诺,令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好在他的心性比较坚定,所以将这一切都无视了,自然地走入厨房之中。
“你终于来了,给你留了一碗,在桌子上,吃完了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一个声音从灶台后面传来,正是那位领唐诺进来的年轻人,他正向灶台内塞着柴火。
“谢谢。”唐诺走到桌边,端起那碗白花花的东西,好像是一种面食,加了葱花和大蒜,散发着扑鼻的香气,肚子空空如也的唐诺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筷子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吃完一碗,唐诺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但看向那锅水之后,只好无奈地将碗放下,然后走出厨房。
月挂枝头,今夜的月很圆,唐诺坐在田埂之中,心里不禁是渐起凄凉之意,短短一个多月,事情的变化令他措手不及,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未有忍受之外,他没有任何办法。
三年,还要等待三年,唉!
咕嘟嘟……
胃里又是涌过一股酸水,唐诺难受地捧住肚子,“妈的,才一碗面食,真是小气得要死。”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传来,如此月黑风高之夜,还有什么人会跟唐诺一样来这冰冷的田埂发牢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