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淡淡地看了谢严杰一眼,笑问道:“刚才,你怎么不逃走?”倘若是有点脑子的人,在发生刚才的事情后,绝对不敢在与唐诺有半点瓜葛,以免惹祸上身,而谢严杰一个16岁的孩子却一直逗留在唐诺的身上,这让唐诺感到有些吃惊。
“我为什么要逃走。”谢严杰很镇定。
“你就不怕药通的怒火牵扯到你?”
“嘿嘿,怕,但是我爹教我做人一定要有勇气,我知道你买我的药材是为了帮我,我若是还溜走,我爹知道后会打死我的。”谢严杰一脸正色地道,看样子他爹对他的影响很大。
唐诺眼含欣赏地笑了笑,越来越对谢严杰的父亲感到好奇,道:“带我们去见你父亲吧。”
“嗯。”谢严杰转身在前面带路。
……
跟着谢严杰穿过最繁华的街段,路过泥塘柳树,直到到达平民聚集居住的区域,旋即走入一间很普通的小院子,院子的大门仅是木门制作,上面的纹路十分清晰,应该有一定的岁月了。
从周围的环境便可断定谢严杰的爹是个节俭且喜欢清静的人。
“爹,我回来了。”谢严杰推开院门,朝着正面的屋子里喊了一声。
院门刚敞开时,一股浓浓的酒味迎面而来,呛得秋娴和莫芳雪张了张嘴,强忍了半天总算是没有做出打喷嚏这么不淑女的行为。
三人皆是皱着眉头,掩着鼻子走入院中,而谢严杰一直是跳着欢快的步子,似乎已经很熟悉这种难闻的味道了。
“你们等会儿,我去喊我爹。”谢严杰转身走入光线暗淡的屋子里。
秋娴掩着鼻子,用奇怪的声音道:“这孩子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真是难为他了。”
“真是可怜。”莫芳雪在脑子里用自己那可爱的厢房与这里做了一下比较,心中顿时涌起同情。
对于二女的不同感想,唐诺则是无奈地叹了叹气,若是被知道自己小时候历练时所居住的环境有多么恶劣,那将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爹!”一声尖叫从屋内传来。
唐诺最先冲入屋内,刚进入时,那股刺鼻的恶臭味愈发浓烈,被没有防备的唐诺吸了一口,让他不禁是双眼发黑,那股恶臭直冲脑门,让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适应。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看起来要暗淡得多,唐诺适应了一会儿才看见屋角躺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而少年正用自己枯瘦的身躯拖着男人向椅子走去。
唐诺将屋中间那张檀木制成的桌子表面一扫而空,继而将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抱上桌面,男人此刻醉得不成样子,在精神力的探测下,他经脉内的元气正在疯狂奔窜游走,显然是男人有意而为之。
他这是在自杀!
唐诺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愕,手指狠狠地点在男人胸膛左侧的穴位上,痛得男人低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你要干嘛?”谢严杰又惊又怒,一把推开唐诺,喝道。
唐诺并未为谢严杰的侵犯而发怒,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让谢严杰一下子莫名地放心了许多,方才的敌意顷刻间烟消云散,恰逢此时,躺在桌面上的男人开始有了动作,鼻子里发出淡淡的呻吟,胸口起伏不定,体内元气的流动也慢慢平静下来。
痛苦之色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祥和,这让谢严杰更加信任唐诺,心内的歉意促使他说了句“对不起”,似乎谢严杰很少说出这三个字,所以连三个字都说的含糊不清。
“啊……”桌面上的男人长出了一口气:“小杰,这些人是谁呀?”
“爹,是今天帮我的朋友,说是想来看看你。”
“朋友?呵呵,这世上哪里来的朋友。”这男人虽然神志不清,但话语中却满是尖酸讽刺之意。
“这世上为什么就没有朋友?”唐诺忽然提高分贝问道。
“呵呵……”中年男子冷冷地一笑,嘴巴周围的胡须是一阵一阵地蠕动,上面残存着干涸的酒液:“哎呀,儿子,看来你带回来了一个无知的年轻人呀,朋友,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有自己不断变强,才是最实在的。”
“呵呵,阁下似乎看透人生百态,懂得我等年轻人所不懂的道理,不知道阁下为何要自寻死路?”唐诺微笑道。
听到此话,谢严杰和秋娴、莫芳雪皆是一惊。
年纪尚小的小严杰扁了扁嘴,多日来的委屈化作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口,有愤怒,有痛恨,也有挚爱,小小的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在中年男人的胸口上,小严杰眼含泪光地呜咽道:“爹,你怎么忍心抛下我,难道我还不乖吗,你喝酒,堕落,我都没在意,但你怎么忍心抛下我,我今天赚了三颗阳元丹,够你进入淬炼塔顶层修炼半个时辰了。”
听着泣不成声、出自内心的话语,唐诺不禁是一阵惆怅和伤感,回想自己一直仰仗的父亲经受不住剧毒而身亡时,追忆起自己的母亲因为身怀恶疾而终时,回想可爱的唐雨柔被无情地带走时,那些年幼时的不堪回首,让他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承受巨大的压力。
一滴清澈的泪水滴在唐诺的心头,但他的眼睛却是干涸的,他明白除了力量之外,任何形式都是徒然。
“小杰,爹对不起你,爹没办法。”男人有气无力地道。
经过精神力的查探,这个躺在桌面上的男人居然是一名化元境四重修仙者,看其骨骼精干,皮肤韧性十足,肉身强度定是不一般,如此强者,为何沦落到如此境界,让唐诺的好奇心不由得更加浓重起来。
“阁下实力超群,在整个麒麟区内怕也是有名之辈吧,请问阁下的名讳。”唐诺拱手施了一礼。
“呵呵,一个醉生梦死的醉汉,还论什么有名无名,更加不谈什么名讳了。”
“我爹叫谢正云,原先可是麒麟榜上排名第十五的强者呢。”小严杰骄傲地道。
听到此话,三人都是面露震惊之色,麒麟榜第十五,这可是至高的荣誉呀,在麒麟区内,前五十都是至高的荣誉,值得后门传颂。
唐诺震惊之余,同时面露沉吟,暗觉谢正云这个名字十分熟悉,难道是什么时候不经意的一个扫视?又或许是路过某个地段,一个不经意的窃听。
不对!
唐诺觉得这个名字十分深刻,似乎是什么时候刻意强行逼自己记忆过,但现在记忆却是有些模糊了。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会让思绪繁杂,会让很久之前的记忆缠绵在一起,从而难以循迹。
忽然的某个瞬间,唐诺总算是在脑海里寻见“谢正云”这三个字的一隅,那是个美丽的黄昏,唐诺即将离开天幕王朝时在边疆之城的瞬间逗留,一个身披破旧铠甲的老兵泪流满面地嘱托自己若是碰见他的弟弟,一定要奉劝他回去看他一眼,生怕在有生之年再难相见。
而老兵口中的那个名字,正是“谢正云”。
唐诺很难将那位可敬的老兵与面前的谢正云放在一起,因为修为的提高,谢正云与老兵的苍老程度相差很大,甚至可以说那位老兵是谢正云的父亲都说不定。
“额,小杰,当年的荣耀已不复存,何必再说。”
唐诺忽然笑了笑,问道:“谢先生,请问你是否来自天幕王朝?”
谢正云一愣:“你怎么知道?”
唐诺不答反问:“那么你上面是否还有位兄长呢?”
躺在桌子上的男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睁开眼睛,忽然从桌子上跳下来,指着唐诺,用充满酒臭味的嘴巴问道:“你到底是谁?”
唐诺微微一笑:“谢先生不必紧张,我是王朝的护国大将军,一位守边城的老兵很期盼他的弟弟回去看他一眼,因为他的年纪大了,膝下无子,只能靠着继续当兵来赚取每月微薄的月俸来生活,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你有愧,不错再多的愧疚,想必在这些年来已经消散了吧。”
说完,唐诺的目光落在谢正云的脸上,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哥!”谢正云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吼。
ps:每个人的一生都有那么一个重要的人,他们或许只看到渺小的世界,或许他们目光短小,或许他们愚昧无知,但他们的每一个初衷,每一个本意,都是在为我们好。
我们不曾光彩,不曾荣耀,不曾伟大,但我们曾经有个很爱我们的他。
致最爱我们的兄长们。
……
经过谢正云的述说,几人终于弄明白了发生在谢正云的身上的故事。
可以说,谢正云的一生也是极尽坎坷的一生。
他出生于一个贫寒家庭,恰逢天幕王朝连年征战,导致名不聊生,没有底蕴的家庭若是饿死荒野就是被敌军杀害,除了当兵,没有一条活路,然而充军也是九死一生,故而谢正云的父母始终都未让两个儿子去充军。
在父母均被杀害,谢正云的哥哥执意要去当兵,而谢正云却钟爱于修炼,他的目光十分比自己的哥哥遥远得多,就算当了兵王,那也不过是凡世的一个土霸王罢了,一旦修炼得道,那些所谓的军队也不过是自己弹指间就灭亡的杂碎罢了。
谢正云的梦想被他的哥哥视为痴心妄想,在百般毒打下,谢正云尚未屈服,于一日夜晚悄然溜走,靠着乞讨到达南方海域,之后度过漫长的佣兵岁月,他出色的潜质就此表现出来,一直到今日,虽然他颓废,但怎么说也是个化元境四重修仙者,放入现在的天幕王朝内也绝对是震慑整个王朝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