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自这一声后,柏容柳已经在阶上跪了半个时辰之久,从未时一刻捱到最为蒸腾的未时三刻,层层的热浪在他的身边翻滚、升腾。
热浪试图卷携起从柏容柳发际顺着宽额途经他墨色的眉,流至眼线处再沿着深邃的凤尾滑落的汗珠,无奈它却义无反顾的奔向柏容柳膝前的方寸之地,重蹈着它之前的同伴们的结局,晕深了那块石板,稍解了它干燥得想裂开的念头。
太热了。
在柏容柳抵达揽江城的时候,困扰着揽江城城民们的,已经不止是疫灾了,还有日益严重的旱灾。城主府里的天语祭司预言道这将会是揽江城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旱灾。
而仅离揽江城三四十里远的枫河城却是百年难遇的洪涝之灾。
枫河城与揽江城同属一片江域——蛮江江域。不同的是揽江城只有蛮江的三条支流——一条被揽江城呈空心合掌状包围,流出后直接入海,其余两条都只有一部分流经揽江城;而枫河城却是一段主流,枫河城的主体构造是沿着那一段蛮江的主流呈狭条状,当地人惯称那段主流为枫河。
蛮江是桑华大陆上流量第二,长度第三的大河,除去葬桥河,蛮江总排名可以排到第一。蛮江流域多为平原、丘陵,植被覆盖之广可以顶整一个西戎国的植被总数,河道少有积沙、弯曲,外加堤坝之牢固,百年来蛮江流域的人们很少受旱涝之灾。
如今——
柏容柳一路上听闻最多的便是蛮江流域某地大堤已溃,南淼国国主勒令南方沿海各城城主尽早疏散城民,往北群迁,而北方的那些城主因难民过多,都互相推卸,难民多不是死在灾害上,而是饿死。城主们忽略了尸体的处理,导致北方也开始蔓延瘟疫,因北方少有瘟疫,故瘟疫伊始,打了那些个的城主一个措手不及,相关的医师少有,多集中去了南方。城门长久封闭,驱逐那些染了瘟疫的城民,不久便弄得民众们唉声载道,****是压下了一波,另一波又起......
“进来吧。”
柏康鸥的声音透过门,清晰传入柏容柳的耳内。
柏容柳晃了晃,神情因为在烈日下暴晒而隐隐恍惚。但很快柏容柳便展示出了他身为柏氏新一代第一人的非凡能力,仅是定了定神,便能神色如常的推开书房的门。
书案后是柏康鸥稍显凌乱的头发——他的头还埋在他面前的古籍里。整个书房的地面都是散乱的书籍,充斥着淡淡的古旧墨香。
“父亲。”
柏容柳知道,如果他不提醒他的父亲,柏康鸥可能就会上一刻才刚刚叫他进去下一刻就把他遗忘到脑后。
“嗯?”
柏康鸥觉得很不开心,他在查阅古籍、研究先人的时候是最讨厌有人打搅他,他的思路已经完全断掉了,一并断掉的还有他那根名曰‘理智’的弦。
“谁叫你进来的?!”
“您。”
回应怒气冲天的只有寥寥几字,还得算上标点才能突破一。
“兔崽子!你反了是吧,都敢顶嘴了!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父亲!”
“父亲!”
“老爷,三思啊!”
柏容柳身躯一僵,不敢回头,怕迎了门口刺目的阳光,眼睛便会不受控制,再桎梏不住眼泪,让它们崩溃。
他有意规避阳光,阳光却如影随至,强迫着挤散他周身的影子。
“....大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