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火灾混乱,不知怎么挣脱开门板的猪,傻傻的站在院子角落,脖颈上还淌着血,这场面叫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刘万才带着两个后生,很轻松就把猪又抬上了门板。大家发现这只垂死的猪并没有反抗的能力,能够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
刘万才心里尽管嘀咕,手下的活计并不受影响。烫毛、腿毛一气呵成。大黑猪转眼被剃成了白条猪。在杀猪比较关键的一步里,大家都在围观刘万才如何在一只猪脚上划了一个口子,用一根中通的铁管插进去,开始猛吹气。不一会儿,就见整个白条猪的身体开始慢慢鼓起来。这手吹气的绝技,不是一般人能把握得了。一是开不好这个口子,另外一个是难得有这么大的肺活量。
抓猪时露了一手的黑大个子一时不服,“万才叔,我试试。”刘万才对这个小伙子十分欣赏,心想以后谁家再杀猪,这就得是我的固定副手了。“二虎啊,当这几年兵没白当啊,练出一副好体格来,你试试。”
这黑大个子名叫二虎,是孤山店有名的老实人刘万有家的大儿子。说起来跟刘万才还是本家,只是万有沉默寡言,孤山店村跟没有这号人一样。如果不是二虎当兵回来,出落成一个大小伙子,万有家在孤山店村的存在感几乎没办法体现。这也是农村微社会的现实,一个家庭的对外交往,总是需要一个拿的出手的男人来实现。二虎今年22岁,和他爹一样沉默寡言,不过长得却是一表人才,而且手脚勤快,村里谁家有什么事情,都是随叫随到,毫无二话。待人接物也是格外妥帖,让村里长辈十分喜欢。三姑六婆们唯一关心的是二虎的婚事,娘家有侄女外甥女什么的,都要跟万有媳妇去汇报一番。万有娘再去征求二虎的意见。在这方面,二虎倒是并不着急,只是对他娘说,我先在矿上挣两年钱吧,回头把家里房子翻盖一下,结婚的事情不着急。
对于二虎当兵的经历,村里人谁也没有细问过。万有也跟大家说不明白,只知道在挺远的地方,部队首长对二虎特别喜欢,要不是二虎还有个妹子上学需要钱,可能就在部队上转志愿兵、提干、当官了。村里人对此都啧啧叹息一番,可是对这样的好后生能够回来,还是心里都欢迎。当兵提干什么的,离他们太远了。
二虎鼓足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吹出去才发现,跟吹在一堵墙上一样,直憋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刘万才哈哈大笑,“算了吧,这个你得跟我再慢慢学。”二虎满脸通红,不过听万才叔这话的意思,是要教自己杀猪这手艺,心里十分高兴。
刘万才几口气下来,白条猪又涨了一圈。他吩咐人又在猪身上浇了几遍开水,马上开始下一步工作。给猪吹气,一是为了更好的清理皮毛,另一个是下一步开膛时更好的分离皮肉。只见刘万才手起刀落,几下子猪头就被卸了下来,白条猪被迅速开膛破肚,刘万才换了一把刀子,很快把猪心、肝肺和各种下水剃了出来。这把尖刀锋利无比,在骨头和肉之间轻轻一划,整个排骨就下来了。
剩下的就是慢慢整理,主要的工作也交给了主妇们。李新义在东西屋摆了四桌。时间也快到中午,客人们陆陆续续赶来。长辈们在东屋里抽烟聊天,烟雾缭绕。
李文海坐在炕头,听李新忠讲宋二跟他联系买矿的事情。对李新忠的能力,李文海是认可的。当初在选村班子的时候,李文海举贤不避亲,大力支持李新忠。“这个矿要是给了他们,至少要裁下去三分之一的工人。咱们村里多一半的后生都在矿上上班,被裁了的话,工资一下子就都没了。”李新忠说,“不过他们给的条件倒是不错,一口人给2万块钱,一次性的。村里还能占点股份,尾矿每年还给村里交钱。”
“这个矿是上任村委带着村里弄起来的,现在看最大的作用不是给村里赚了多少钱,而是解决了村里这么多劳力的工作问题。”李文海说,“现在矿石价格也不稳了,没准啥时候就不行了。可是咱们这些后生每个月至少能挣一两千块钱,比种这点山地,卖点栗子苹果挣钱多多了。单说这一块,这矿就没法卖。”
对于李文海的观点,李新忠是赞同的。作为村里的带头人,几百口子人选了他来当干部,不能不管村民的生计。可是宋二给他自己和村里开出的价码,其实十分诱人。而且省里的姐夫也说过,如今铁矿石不能作为村里的唯一经济支柱。如今钢铁产量一直过剩,用不了几年,铁矿石价格可能就不行了。再说眼下国家对环保要求越来越高,铁矿对山体和水资源的破坏这么严重,尤其是尾矿库,既有安全隐患又有生态污染,下一步肯定要治理。这么算下来,趁现在把矿山转出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东屋里议论的热火朝天,灶下的李新义媳妇却一点也不关心。她满脑子想的只有两个字——“冲撞”。“二婶,我们家不会冲撞着啥了吧。王忠媳妇那到底是咋回事啊?”“有先生说是冲撞着黄鼠狼子了,先生看的时候王忠媳妇一直说胡话,说是看见不少人抬轿子、吹喇叭扭秧歌。晚上还能在南山坟地那看到火光。”胖二婶的一席话,说的正在添火的李新义媳妇一激灵,浑身开始发冷。黄鼠狼子是村里最神奇的传说,据称这种动物能成了气候,附到人身上。
“那最后咋整的,破了没有?”李新义媳妇追着问。“听说先生费了好大劲儿,抓的时候眼看着有东西在王忠媳妇身上跑,好像是抓着了。”二婶低声说,“现在王忠家前后屋,贴的都是符,吓人鼓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