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农村主妇,李新义媳妇没有把事情往复杂了想,既然是要帮和平,这事情就当是两个孩子玩闹罢了。
“你们要查案,那我倒是能给你们讲讲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李新义媳妇说到。
“嗯?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实际上,对于李新义家的这场火灾,李新义没有打算还能在现场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因此更多的推理,要基于当事人提供的种种细节。
“那天我抱柴火的时候,就觉着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忙三火四的也没太留意。现在想想,我好像想起来哪不对了。”李新义媳妇皱着眉头,好像正在努力的回忆中。
“到底哪不对,二婶,赶紧说。”李山炮的年龄,比李新义和李新义媳妇小不了太多,农村的辈分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有的人家人口多,最小的叔叔可能比最大的侄子大不了几岁。因此李山炮跟二叔二婶混的很熟,之间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我记得抱蒿草柴火的时候,在一堆软柴火上看到一块圆圆的冰,冰下边好像还有一块卫生纸,纸上还有点黑粉末……”李新义媳妇说,“我当时就是觉得怪,刚下完雪,柴火堆里有块冰也没啥奇怪的,可是这么圆的冰块可是不好找,再说怎么冰下边还有点卫生纸?”
当时扫了一眼的李新义媳妇,最后怀疑这些东西可能是和平他们这帮孩子鼓捣的,也没有太在意,可是恰好是这堆柴火开始起火,和平又极力否认自己曾靠近起火的柴堆,那这些个东西,就确实奇怪了。
“圆圆的冰块……卫生纸……黑色粉末……”多年见证刑事案件的李山炮,敏锐的抓到了这三个最为反常的东西,首先,他们出现在了干燥的柴堆里,而且被刻意摆放过。其次,自然形成正圆形的冰块并不容易,得多种条件机缘巧合。第三,冰块被放在卫生纸上,这样的摆放目的是什么?第四,黑色的粉末又是什么……
“山炮,我找李继山谈过了。”二虎急匆匆从外面回来,凑在李山炮耳边悄悄说到。“怎么样,有什么异常?”李山炮急忙把二虎拉到一边。“从我的感觉来看,我觉得问题出在李继山用的那个烟灰缸上。我感觉,烟灰缸里被人放上了固体酒精。”
“固体酒精?”李山炮疑惑的问,“那应该能看出来啊?”
“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平时都没什么人收拾的。根本没人注意。”二虎说,“再说在一堆烟头和烟灰里,倒上一点茶水,下面铺上一小层薄薄的固体酒精,是根本看不出来的。按照李继山的回忆,他觉得当时烟灰缸挺奇怪的,还有人放了一点水,只是这水有点油腻腻的。”
“那就不是纯水了,可能是什么易燃的混合物。”李山炮一拍大腿。“现场还能找到什么证据吗?”
二虎摇了摇头,“矿上没处理李继山,李继山也就更不愿意张扬这个事情了。现场基本收拾完了,也没啥大的损失,就墙上黑了一片,过去就过去了,再翻出来让矿上领导找事啊!”
如此,有挂烟灰缸里放了固体酒精的猜测,就只能是猜测了,根本无从证实。这让李山炮很沮丧。“既然这样,只能把精力放在这边了!”
李山炮把在李新义家着火现场发现和听到的一些细节,转告给二虎,二虎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和平吸溜这鼻涕仅仅的跟在两人身后,李山炮回过头,“不许跟任何人说咱们在查案子的事情,知道吗。说了之后会有大麻烦!”对于这个恐吓,和平是完全接受的,他觉得,李山炮和二虎干的这个事情,是最近几天来,最有意思的事情,怎么会无端告诉大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每次回到老家,李山炮都要绕着全村转上一圈,看看那些小时候玩过的地方,他把这个定义为怀旧。二虎的车间最近几天放了假,冬闲了也无所事事,也就陪着李山炮到处乱转。一边转,还能一边商量商量火灾的事情,也不错。
铁矿对环境的破坏,不仅仅在山体、植被。选矿和洗矿环节,要从河道里取水,洗完矿的废水,还要排到河道里。小时候摸虾游泳的长河,如今已经快断流,上游几家铁矿取水太厉害了。更可恨的是,取代清清河水的,却是掺杂了矿渣的废水,跟涂料一般,拿起来差不多就能刷墙用。
每次转到河边,李山炮就十分生气。他一直想以此选题做一篇报道,可是县上宣传部总是苦口婆心的说,没办法啊,全线经济都指着这些矿山呢,现在这些矿,哪有什么治理排污的能力?然后,再给李山炮发上一大堆材料,说某地某矿花了几百万购进了一套什么样的设备,解决了哪个环节的污染问题。哪个矿采用了新的技术,在尾矿里又循环利用了什么东西……
可是这一个两个的所谓亮点,根本无法掩盖整个环境被毁掉的现实。长河上游的河西村,听说秋天的时候断水了,所有地下水井抽不出一滴数来,镇上只能每天派储水车,定时到村里去送水。昔日山清水秀的错地方,竟然沦为得人为送水吃的地步,这样的经济发展,是不是值得呢?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李山炮就觉得自己无限的渺小。眼看着家乡生态一步步沦陷,自己却无能为力。毕竟,在每天大把大把的财政收入面前,在老百姓每个月固定的工资面前,这些个所谓的生态问题,都显得太超前了。连二虎也问他,河里即便还能捞鱼,能够全家人吃吗?捞鱼能卖钱盖新房子吗?
遇到这样的提问,李山炮更是无言以对。有时候,短视是一种病,而明明知道大家正在犯着短视的病,却依旧漠不关心,才是最大的病。所以鲁迅先生一早就发现了国人的这个劣根性,大家都在等着人血馒头,治可怕的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