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心一跳,全身冰冷。是的,图穷匕见,他终于揭穿自己的身份,那就意味着自己对他的利用价值只在于此刻,在于可以去要挟花老大。
她本来还犹豫不决,此刻却将心一横,笑着道:“南平王妃已经跑回京城了,你以为抓住我就可以要挟花大将军吗?”
“不,我向来不认为可以利用你要挟他,但是,如果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惨死在阵前,会作何感想?”月迷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着花朵朵,让她耸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王,我手麻了,请松开绳索吧。”她央求道,“真的很难受。”
大军当前,谅她也逃不了哪里去,月迷微动眼色,旁边立时有侍卫上前,将花朵朵的绳索解了下来。
花朵朵猫下腰,抓了抓小腿,忽然从裤腿里抽出一把短匕首,倏地转身往月迷小腹刺去。
“朵朵!”战场上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声尖叫,怎么也快不过花朵朵的身影。她原本打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的主意,偷偷拔出藏在裤腿已经很久的匕首,没想到挨了月迷重重一拳,整个人飞起,越过侍从,越过马匹,划了一道弧线。
月迷虽然看起来枯瘦衰弱,在花朵朵的匕首刺近时,本能性一拳击出,继而暗叫糟糕,不待侍卫反应过来,紧随花朵朵的身影跃出,在她堪堪就要落地的瞬间,一把揪出了她的腰带,动作之潇洒准确,让人叹为观止。月国士兵已经禁不住热烈鼓掌。
“朵朵,朵朵!”对面阵地,在花越芳身后,有人不住地嘶喊。不用说,肯定是萧玉树。他一见花朵朵如此凶险,经受不住,恨不能以身相替,花越芳则令亲兵赶紧牢牢抓住他不放,生怕他闯进战场中心,乱上加乱。
而此时,月沙双脚一点地,提着花朵朵正待跃回自己阵内,只听见自己身后几声马嘶,风声正疾。他立时判断出战马受惊,往自己奔驰而来,稍不留神,自己就会变成蹄下肉酱。
他立时提着花朵朵凌空腾起。
身后只听见几声悲鸣,他头微微一扭,目光一转,发现蓬越大将军等人紧紧拉住战马,一匹比其他马匹奔出更远的马,轰然倒地,马头已经碎了,鲜血直涌。
此时,他气力不继,将要下落,又听见身边一阵风过,一个黑影闪电般袭来。
“大王!”蓬越及侍卫扔下死马,旋风般从里面跃出,赶来救护。
那黑影手一抖,甩开一路银光闪闪的枪花,直指月迷的手腕。
月迷吓一跳,人在空中,含着一口浊气,想再拔高已经不能,不自觉松开了揪住花朵朵腰带的手。
没想到那白蜡枪杆弹了弹,拐了个弯,往下一沉,直接刺向花朵朵腰间。
“啊!”几个站得近的士兵已经大叫起来。难道对方的目的竟是将她杀死?
枪头仿佛有眼睛似的,挑住了花朵朵腰带,用力一甩,远远地将她抛到花越芳身边。
花越芳手臂一伸,将半昏迷状态的女儿抓住,见她嘴角沁血,面色如死,白到跟一张纸似的,不由又担忧又悔恨,将她抱到萧玉树跟前,道:“王爷,拜托你了。”
而此时,月迷一个飞跃,避开了那个黑影,退入了自己阵内。盾牌利刀立时涌出,罗列阵前,将月迷遮得密不透风。盾牌后面弩弓齐引,万箭齐发,嗖嗖地直冲黑影与花越芳。
花越芳一接到女儿,立时飞身上马,催马前进,同样使一根银枪,舞得水泼不进,径自杀到阵前,一队亲兵也随之抢出,共同掩护着黑影后退。
箭雨虽密,却奈何不了花越芳。
月迷眼见如此,暗自感慨,花越芳的确是一名劲敌,还该想个法子才是。
黑影原来是况鸾小侯爷,他的战马为月国利箭插成了蜂窝,直接倒在地上。况鸾杀得兴起,回阵上了另一匹马,继续往阵前杀过去。
一时之间,两国大军如潮涌荡,彼此相冲相撞,杀声震天。
花朵朵挨了那重重的一击,一刹那的剧痛之后,整个身子钝钝的,仿佛陷入了重重漩涡,混混沌沌间,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呼唤……朵朵,朵朵!
是谁?这样吵自己?花朵朵拼命在记忆深处寻找着一个男子,脑袋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木,终于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开眼睛,一眼看见萧玉树憔悴不堪,两眼又黑又肿,活脱脱两只烂桃子。
“萧老头,嘻嘻。”花朵朵有些不好意思,双颊微微一红。记忆慢慢浮上脑海,她的手开始颤抖。那场仗,最后如何?花老大呢?
“朵朵,你醒了?”他扑过来,抱起花朵朵。
花朵朵想躲闪,身子却疲软无力。
“那场仗,如何?花、花老大呢?”花朵朵问,立刻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萧玉树身子一震。
花老大出事了?她抬起脸,竭力想从萧老头的目光中分辨出好歹,身子颤抖得如同一枚狂风中的树叶,不可抑止。萧老头虽然努力若无其事,目光中的悲哀与怜悯怎么掩盖得住?“花大将军没事!没事!”他说的,都是谎言,安慰自己的谎言!
一瞬间,仿佛万箭穿心,她一低头,哗啦啦吐了床前一地,就快将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而泪水也随之密密下坠。对不起,花老大,对不起!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自以为是害了你,也害了大家!自己待她呕吐完毕,侍卫立刻上前,收拾污物。萧玉树将她抱在胸前,为她拭去嘴边的污物,又递过一杯热水,让她漱口,道:“好好休息,等你好些,我带你去看花大将军!他为了救小侯爷,受了伤,不过不致命。”
他的话语,暖洋洋的,给人平静与安详。花朵朵不知怎的,慢慢镇定下来,低低说了一句:“是!”
月迷以为自己出其不意,凭借着花朵朵可以扰乱花越芳的部署及信心。谁想到,花越芳的另外一支精锐部队,竟在数日前悄然辗转数百里,兜了一个大圈,从大漠中杀出,两面夹击。
一场恶战,血流成河,以月国失败而告终,新登基不久的月国国王月迷,在众大臣的簇拥下,从侧翼杀出,狼狈奔逃。
日头炽热,浓烈的血腥味与腐败的味道,一直远远传到营帐内,让人闻之欲呕。营帐内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切仿佛都埋进了水底,战旗的飘扬,也格外轻柔,士兵们静静地收拾着染血的兵械与自己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则坐在地上,凭吊着为国捐躯的战友。